“阿桐。”
陈傲像往常一样唤她,嗓音微哑,带着慵懒,像极了每次两人酣.畅淋.漓后,他魇足的声音。
心尖颤了颤,林桐突然有种想逃的冲动,但两只脚好像被钉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她舔了舔唇,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靠着椅背,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单薄脆弱,目光飘忽着最终还是落在陈傲身上。
他消瘦了不少,五官看上去更加深邃立体,有种混血的感觉。
他黑亮的眼窝有些青黑,下巴也冒出细短的胡茬,有些狼狈,却丝毫不减洒脱。
时光从他身上淌过,带走少年时的青涩莽撞,却并未留下任何衰老的痕迹。
三十二岁的陈傲,身材没有走样,头发也没有谢顶。
成熟稳重像最好的催化剂,让他散发着惑人心魄的魅力。
林桐看得出神,这是他提出离婚后,她第一次见他。
然后林桐听见他诚恳至极的说:“对不起,我不爱你了!”
他说他不爱她了,说得那样坦荡直白,好像已经在心里练习了千百遍该如何开口。
“陈傲,我们结婚十年了!”
林桐提醒,声音不受控制的发抖。
十年,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
这时间漫长到足够让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一切都刻进自己的骨血里!从里到外打上另一个人的烙印!
“阿桐。”
他又唤她,带着无奈,好像拿无理取闹的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庭外和解吧,你提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净身出户也可以吗?”
“可以!”
当陈傲愿意放弃一切和唐乐乐在一起的时候,林桐终于痛彻心扉的知道,她爱了十二年的男人,真的不爱她了!
林桐撤销了离婚诉讼,。
钢印一戳,原本紧密联系的两个人,从此分道扬镳。
林桐拿着离婚证,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恢复单身。
“财产最迟明天下午就可以转移过来,你不用担心。”
陈傲公事公办的说了一句,随意的把离婚证放进上衣兜里。
他的眼尾上扬,黑亮的眸底焕发着异样的神采,看得出能结束这段婚姻,他很开心。
林桐无法体会和他同样的开心,把离婚证放进包里揣好,提步要走。
陈傲叫住她:“阿桐,我再结婚,你来吗?”
“不了,一个好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安分。”
话音落下,林桐转身准备离开。
“阿桐。”
他又唤她,好像一遍遍不知厌烦疲倦。
林桐心底陡然生出几分怒火,他们已经离婚,即将成为陌路的关系,他凭什么还叫得这样亲昵!?
“陈少,请叫我林小姐!”
林桐强调,眼睛瞪得大大的,拙劣的维持自己最后的骄傲。
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陈傲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的开口:“林小姐,你手上的戒指可以拿下来吗?”
心脏骤然被剥离,痛得林桐喘不过气。
果然,论洒脱果决,她永远都比不上陈傲。
林桐的肩膀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死死扼住,连呼吸都携裹着血腥。
无名指上戴了十年的婚戒,似乎已经和她的血肉连在一起,她连抬手去触摸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忽略她的失态,陈傲没了耐性,微微皱眉,抬手便把自己手上的婚戒摘下来。
款式简单的铂金婚戒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叮的一声砸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掉进下水道,消失不见。
林桐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陈傲随意丢进了那恶臭黑暗的下水道。
摘了戒指,陈傲开车离开,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桐听见一个小女孩儿稚嫩好奇的声音。
“妈妈,那个阿姨为什么要在下水道里找东西?她哭得好可怜……”
她以为转身的时候泪不会流,可事实是,只有她在原地不舍得走。
结婚前,所有人都反对林桐嫁给陈傲,只因林桐长陈傲四岁。
离婚后,所有人都指责林桐要陈傲净身出户,毕竟她长他四岁。
林桐不明白,她只是长了陈傲四岁,为何变成了不可饶恕的罪!
拿了离婚证的第二天,陈傲就把她所有的东西都送回了娘家。
接到母亲沈兰女士电话的时候,林桐正站在医院走廊输液。
“你和陈傲离婚了?”
沈兰女士问,语气很平静,似乎对这件事毫不意外。
林桐舔舔干裂的唇,淡淡应声:“嗯,离了。”
“陈傲把你的东西送这里来了。”
动作真快,林桐想,呆呆地看着输液管里的药缓慢的流进有些发青的血管。
良久,林桐听见自己寡淡的声音:“扔了吧。”
沈兰女士没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林桐靠在走廊墙壁上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的惊呼传来:“这么大人了输完液你不知道叫我一声吗?都回这么多血了!”
手背一疼,飘忽的思绪被拉回,林桐看见护士抽了输液针,正一脸不耐的用棉签按住她的手。
“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余光不经意瞥见陈傲扶着一个年轻女孩儿从医院拐角走过来。
陈傲一手揽着女孩儿的腰,一手在前面环了个圈,以防有人撞到她。
女孩儿仰头和他说着话,一脸嗔怪甜蜜。
他们没有注意到她,林桐却还是下意识的蹲下躲藏。
终究还是不想让陈傲看见她这般狼狈寂寥的模样。
然而一旁的护士并不知道林桐的心声,在陈傲他们经过的时候,她大声的嚷嚷起来:“血又流出来了!你蹲下做什么?”
林桐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从未有一刻像这样窘迫,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傲,那个人好奇怪……”
唐乐乐脆生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桐的心悬了起来,她甚至在想,如果一会儿陈傲把她拉起来,她该用怎样的方式来打招呼最得体。
“不用管她,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吐?”
“没有,宝宝很听话。”
“是吗?幸好儿子不随你。”
“喂!你什么意思……”
男人和女人的调笑声渐行渐远,林桐却一直蹲在那里,直到腿麻了都没能站起来。
她很肯定,刚刚陈傲是认出她了的,但他选择了无视她。
是了,她已经不是陈太太,他们应该形同陌路,他们应该……
思维变得呆滞,泪水模糊视线,林桐抬手捂住眼睛,任由滚烫的泪从指缝流走。
她和陈傲离婚第二天,他的新欢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她以为他只是不爱了,没想到他终究还是背叛了这段长达十年的婚姻。
“妈妈!”
耳边突然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林桐浑身陡然僵滞,那声音再次响起。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声音哀怨,带着哭腔。
“我没有!我……”
林桐开口辩解,声音戛然而止,一位年轻的母亲站在她面前,正抱着孩子柔声低哄。
“你是妈妈的宝贝,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林桐呆呆地看着,泪又涌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她和陈傲,也曾有过一个孩子。
从医院回到临时住的公寓,天已经黑了。
林桐浑浑噩噩的洗了澡,把自己扔到床上,任由手机响了好久。
好不容易等到铃声停下,没一会儿,短信提示音响起。
点开一看,是陈傲发的,只有简短无比的一句话:“奶奶明天回国,明早七点,我来接你一起去机场。”
他这人就是这样,连发短信都透着股子霸道。
想了想,林桐回复:我还有事,不去了。
发完短信,林桐直接关机,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她睡得不怎么好,一直感觉忽冷忽热。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睡安稳了些,没多久便被砸门的声音吵醒。
怒气满满的起床,从猫眼里看见陈傲不耐烦的脸,那股怒气更甚。
林桐索性反锁了门,倒回床上继续睡。
没一会儿,门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下一秒,陈傲出现在卧室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被踹坏的锁。
“这锁,不经踹。”
陈傲强行解释,林桐拧眉,嗓子微痒,咳了两声。
“我说了我不去,你应该记得,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们离婚和你去接奶奶并不冲突,你也知道奶奶心脏不好。”
陈傲回答,眼底透着笃定,似乎觉得这个理由说出来,林桐便束手无策。
“离婚是你提出来的,不顾及奶奶的人是你,和我没关系。”
“这些年奶奶对你怎么样应该不需要我来提醒,林桐,你不觉得你特别像白眼狼吗?”
陈傲问,黑亮的眸底攒动着林桐看不懂的亮光。
被子底下的手紧了紧,林桐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她会去看奶奶,但不是和陈傲一起去。
从陈傲摘下戒指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断了最后一点微末的联系。
现在她做的选择,是她作为前妻应有的自觉,也是她在这段婚姻里最后的颜面。
陈傲没了声音,气氛微僵,过了好一会儿,林桐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酸了,低声开口:“陈少,如果没什么事……”
话音未落,一股熟悉的强悍气息逼近,惶然睁开眼睛,陈傲的脸陡然在眼前放大。
“你……”
陈傲直接把林桐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