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花楹|昔有佳人公孙氏 一舞剑器动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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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緣錄

古意記卷一

牽絲戲第一  

轉世薰風

式微第二

祁宸

幻情第三

聞風語

水榭花楹第四

万俟杳

「零」

    雨点轻轻敲打着木质的门窗，丝丝细雨被微风吹拂，调皮地穿过开着一道缝隙的窗户，打在窗棂上。

    屋内，层层的红色纱幔垂在地上，将阳光全部阻隔在外面。一排排红烛静静地矗立着。矮桌前，少女灵活地操控着手里的剪刀。只见剪刀移动几下，手里的白纸就渐渐被剪成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突然，一只红烛上的火焰明灭地跳动了几下，一阵微风吹过，挂在木架上的一只小巧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动。随着剑架上的短剑发出阵阵嗡鸣，一个白色的小纸人缓缓飘落在地上，随即一名身着粉色衣裙，手中拿着短剑的女子出现在红烛前。

    “怎么？后悔了么？”轻轻放下手里的剪刀，嘴角噙着一抹笑“可惜的是，你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和我交换的了，不是么？”粉衣女子嘴唇翕动，最终还是归于平淡，逐渐变回一个纸人，静静地躺在地上。

    缓缓站起身，推开木门走到檐下的矮几前坐下，任由风将细雨吹得轻轻打在少女黑与紫色调的衣衫上。而院中，一名与刚才的粉衣女子颇为相似的女子正手执长剑翩翩起舞。

    抬手抚了抚额角，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脑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一样，疼得厉害。忍着疼痛，拿起矮几上的香料盒子，取了几片香饵置于香炉中点燃。随着烟气得寥寥升起，少女紧皱的眉头略略松开，思绪也透过青烟飘散而去，渐渐地就想起了一些不知何时的记忆。

「貳」　

    大雨哗哗地下着，落在地上溅起层层水雾，似乎这样就能冲刷掉世间的罪恶。

    北方的雨，总是和江南不一样的。就连雨中人的心境都是不同的。公孙幽也曾经想过，如果当初没有一气之下跑出来闯荡江湖，这一切是否就都不会发生。一袭精致的粉色衣裙此刻早已破败不堪，眼中也早无了往日的神采，只留下破败的身躯在这破庙之中不动分毫。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隐隐发痛。

    “想要报仇么？报复那些欺过你的，辱过你的，报复那些，你求而不得的。”黑色的折扇轻轻掩面，叫人看不清少女的脸“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帮你”带着丝丝蛊惑的声音传进公孙幽的耳中。

    “你是谁？”公孙幽虽身心疲惫，但到底也是江湖上闯荡过几年的，几乎下意识地提起了戒备之心。

    手腕一甩，将折扇收起，少女面带微笑得开口道“万俟。”

    “万俟？溯缘阁的引魂铃万俟？”

    “小姑娘懂得不少嘛，不过，这次帮你只是我以我个人的名义而已，所以，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更何况，你以为现在的你”看出了公孙幽眼中的戒备，不在意的笑笑，万俟微微弯腰，伏在公孙幽耳畔轻轻道“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么？”微微侧脸，折扇挑起公孙幽的下巴“我会找到你，不过是看在你的脸罢了。对待美的事物，我总是格外耐心呢。”

    被戳中心事的公孙幽一把挥开折扇“既然你已经说了，我已经没什么价值了，那你为什么帮我。总不会，真的只是因为我的长相吧。”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过，只要你开口，我就可以帮你实现愿望。左右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过……本就比不上姐姐，若是这身子也破了，那也不知你的柳哥哥和其他人会怎么看你呢。”轻笑着打开白色的纸伞，抬步走出破庙“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溯缘阁，天字十三号。”

「參」

    “怎么？终于改变主意了？”抬手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公孙幽面前“雨前龙井，尝尝？”

公孙幽偏过头“你说过的，能帮我实现愿望。”

    “对，没错。不过……”

    “不过什么！你难道要反悔？”公孙幽转过头好看的杏核眼微微瞪大。

    “怎么会呢，我对美人儿说的话可从来就没有返回过。”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绕到公孙幽背后，双手撑着桌面将公孙幽环在怀里“不过美人儿让我等了这么久，总该，让我收点儿利息吧……”

    “你！”看着公孙幽一脸的屈辱，万俟忍不住就直起身轻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对你想做什么吧。”掩唇止住笑意，微微侧身，不屑地嗤笑“那种无趣的东西，我才不感兴趣呢。”公孙幽暗暗松了口气，心想都说这万俟性格古怪，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过，只要能杀了那帮畜生……“我可以帮你杀了欺辱你的人，和你求不得的人，不过，我要你的故事和你的半副魂魄。”

「肆」

    鲜血把土地染成了深棕色，院中生的精致的牡丹花在沾染了鲜血后变得更加艳丽。

    “杀了她，只要轻轻地将剑插进她的胸膛，这一切就都结束了。那些带给你痛苦的根源就全部都消失了。”万俟轻轻揽着公孙幽，握着她的右手使她紧紧地抓住手中的花楹剑，略带蛊惑的道“这双剑‘水榭花楹’本就是你姐妹二人的心血，如今用花楹剑来结束她那本不该存在的生命，她不会介意的。而且，死在你的手上，她应该开心才对。乖孩子，很快的，她不会有什么痛苦的。”

    公孙幽神色带着几分迷茫，缓慢的向前走了两步，就在剑马上要刺入地上昏迷着的粉衣女子胸膛的时候，公孙幽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扔掉手里的剑。“不可以，不可以，她……她是……不可以，不可以！”

    万俟上前一步接住公孙幽骤然倒下的身躯，轻轻笑道“本以为，会是个好苗子。结果，也是个不禁用的。”说着松开了手臂，任由公孙幽滑落在地。抬起左手，手腕上一条用红绳编的精致的铃铛手链露了出来。轻轻晃了晃，精致小巧的银心铃发出清脆的响动，蓝色的流苏随着动作轻微晃动。随即，公孙幽的身躯渐渐化作一抹流光消失，一只小巧的纸人绕着万俟打了个转。

    手腕轻甩，打开折扇微微扇去浓郁的血腥味。抬步上前，围着地上的粉衣女子走了两步“这妹妹是个不禁用的，就不知道这姐姐是不是也一样。难得来的兴致，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公孙盈。”

「伍」

    “万俟，你身上凝神香的味道越来越重了。”院中起舞的粉衣女子不知何时坐在了万俟对面“这东西虽能暂缓你的头疼，但用多了总归是有损身体的，还是少用些的好。”

    “我这么个老妖精，还怕它亏损我的身子么。再者，不过是具皮囊罢了，大不了就换一个。”万俟浑不在意地道。

    “你还是这个样子。”说罢，粉衣女子摇了摇头。提剑起身，便又向着雨中走去。

    “公孙盈，恨我么？”万俟不在意的揉着额角。

粉衣女子，或许该叫公孙盈脚步一顿，“当年你向我许愿想要和公孙幽一直在一起，我答应了你，却收了你的半魂，还定下她不认出你你们便无法相见的规矩。你恨我么？”

    公孙盈轻轻地笑了“不，你毕竟帮阿幽报了仇，也让我认清了柳家人的真面目。总归……我还是该谢谢你的。万俟，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很善良的，你是个好人。”说完，公孙盈就缓缓消散变成一张纸人落在桌上。

    “呵……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万俟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缓缓站起身，拿起那张纸人抬步走进了室内，从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放的竟是一把与花楹剑颇为相似的长剑，剑身上刻有“水榭”二字。“罢了，以公孙幽的那个脑子，就是再给她几百年也是认不出你的。看在你陪了我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便当一回好人。”将两张纸人放进匣子，指尖轻轻拂过左手所佩银心铃上的蓝色流苏“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人都说溯缘阁引魂铃万俟善画，更是可在起舞时作画，画美，舞亦美。可谁又知道，我曾在江南看过一场最美的舞蹈。”说着，袖中折扇露出，旋身一挥，桌前一副被架起画作变随之破裂。垂眸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纸人“这‘水榭花楹’双剑，隔了这么多年的，终还是相见了。”说着便将剑架上的花楹短剑放入匣中与水榭长剑比肩。

慢步度到桌前，左手轻揽着衣袖，右手提起桌上玉笔，一行行簪花小楷渐渐出现在雪白的纸张上:

    江南有富商公孙氏，诞有二女。长女为盈，幺女为幽。盈性格温婉知书达理，幽却直爽不喜规矩。二女皆善剑舞，盈善长剑幽善短剑。公孙氏托人为爱女打造双剑，长剑名为“水榭”，盈随身携带；短剑名为“花楹”于幽所得。为念此剑二女特于水云坊湖中鼓上起舞。“水榭花楹”双剑一舞，引得天地异动，无数人驻足而观，二女舞姿动人，亦使不少男子倾心。其中有一柳姓男子，见盈昳丽便与之相处。数日而来，盈渐渐倾心于他。

    然，幽自初五起，亦有意于此男。柳郎与盈相处之时被幽撞见，幽得知柳郎倾心于盈，便与盈拔剑相向。水榭花楹双剑兵戎相见。幽败落后愤然出走。行至北地被激浪山庄少主下药侮辱，此后便提花楹短剑屠尽激浪山庄。此后，心智大变，，本家唯有盈幸存。

    自此，盈于江南苦修武艺，幽于北地潜修，水榭花楹双剑亦生生世世不可相见，见之必有血光。

    缓缓放下玉笔，嘴角勾起莫名的笑意“再温驯的猫儿，也是会抓人的。日子还长，我们慢慢看罢。”嘴角弯弯，也不知是在说谁。将这纸塞进了竹筒。走到墙边轻敲几下，一阵机括运作的声音过后一个暗格弹了出来。将竹筒放入，暗格便自动回归原位，随后竹筒便会顺着暗道中的水流到达溯缘阁“希望这个故事，能让你们满意。”

    随着盒子的阖上，昏黄的烛光似也支撑不住，暗淡了下去。溯缘阁里的人都是一群听故事讲故事的人，可又有多少人讲着别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眼泪。连绵的细雨中有谁的相遇，暗淡的烛光下又是何时才能再见的缘，徒留的只是不知何人的一句轻声低吟:道长，我头疼。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