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打坐的树(组诗)十 外婆与银项圈(散文)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外婆与银项圈(散文) 作者  朱克献


            我有一个银项圈,她是外婆给的,不记得外婆什么时候把它套在我的脖子上,但我常想起它。


      据外婆说,我从小就是跟她长大的。外婆共生了六个孩子,五儿一女,无儿都夭折了,只剩下我母亲一个。我自生下就成了外婆的宝贝蛋。据外婆说,我刚生下来,她就给我戴上了银项圈,她说银项圈是吉物,小孩子戴上能免灾避祸,可惜她的银项圈没有能保住她的儿子,她给我戴上,要保住我的小命根;据外婆说:我自学走路时,就是外婆给我喂食,带我睡觉的。我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清楚地记得,我上小学时,屁股蛋后面坠的是外婆给我缝的书包,每天上学时,外婆将我的银项圈给我亲手套在脖子上,送我走出她的视线,每天下学时,外婆又早早的在门口迎接我,直到我带着明晃晃的银项圈出现在她的视野为止,她才放下心。记得我初二时,我和外婆还睡在一张床上。每晚睡觉前,都是外婆把银项圈亲手摘下。有一天母亲在外婆床边另设一个床位,我还跟母亲闹了一阵别扭。记不清什么时候,我把银项圈去了,大概是初进初中时,或则是因为同学们嘲笑我:小大人了还带孩子的玩意,或则我也认识到这一点不光彩,戴不戴它实际也无所谓,或则因为外婆也认为保住了我的小命,她夙愿以偿,外婆也就顺从的把银项圈摘下,放在土墙的窗洞里。学生时代,那么多功课,那么多快乐的事,使我把银项圈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有一天,我带着妻子儿子溜大街,看到街旁一群人围着一个首饰匠,人们纷纷拿出铜器,只有少数银器要打首饰为止,我才想起那个银项圈,才想起外婆。那是回忆起来,让生命变得温馨的记忆。我便想起,我有一年时间没有去看外婆了。我的内疚变成对外婆感情的欠缺,于是我对妻子说:星期天我们回乡下看外婆去。


      外婆依旧住在那一间土房子里,土房子两面的山墙已裂了两个很大的口子。我说土房子快要倒了,外婆也该搬出去住了,外婆无语。而随后到的母亲却说她老糊涂了像个孩子:她死活不愿搬出去,且说要死在这里。看着外婆执拗的样子,我又好气又好笑,又猛然想起外婆不愿搬出的原因,大概土房子里藏着她的青春,藏着她值得回忆的生活,藏着她和我一起度过的年年月月日日吧。我不禁动了情,外婆呀,回忆里多么美丽的外婆啊!


      临行时,妻子提到了我的银项圈,外婆激动起来,颤抖的手伸进土墙洞里,拿出一个布包裹。她一层层解开包裹布,展现在我面前的是那个银项圈,明晃晃的,没有一点锈迹,就同外婆对我的深爱没有改变一样。我当时差点流出了眼泪。


      我们家将这银项圈精心的收藏着。一天,妻说:银项圈收藏着还不如打成首饰,能打三个大大的戒指。我们打了三个戒指,套在手上,我便每天能看见它,每天能忆起外婆。


 


 


●一棵打坐的树(组诗)

    作者 朱克献

 

▼长在庄稼地头的树

 

 

长在庄稼地头的树

好像几十个人

并排站在一起

 

春夏里 它们伸手接纳阳光和蓝天

搂着一树绿色

秋冬里 它们裹紧身体 脚伸进大地

抵御严寒的侵袭

 

长在庄稼地头的树

都是些不能挂果的树种

它们年轻时选择了这个地方

就没有再搬过家

不论朝夕 不介意露宿

不管健壮还是歪了脖颈

 

长在庄稼地头的树

立在这里就把这里当作故乡

守护着庄稼 守护着村庄

任白云从头顶飘向远方

任炊烟从村庄飘向远方

 

长在庄稼地头的树

土生土长

扎根故乡 目光却越不过故乡

长相守 不相忘

一生老死不去他乡

 

长在庄稼地头的树

就像我的父辈、母辈们

目送我们远行

迎接我们归乡

 

长在庄稼地头的树

让我们远去的心

一直忧伤 又一直深存着

思念和怀想

 

 

▼一棵进城的树

 

 

一棵树被城市相中

吊在一辆大卡车上

树是被连根拔出的

它端坐在自己的根上很得意

卖了比同龄同辈的树

好几倍的价钱

 

城里的土太硬

它的根艰难地扎进去

城市的天空不允许它的头抬得太高

超过尺度就要被剪头

城市的宽度要求它瘦身

腰围一粗就要截去枝叶

被修剪的树流着粘稠的液汁

就像一个被砍伤的人流着血

一棵进城的树

命里要被砍伤好几次

 

进城的树只剩一个身子架

生命总要比常树短一截

 

城市里 还有一些来自不同故乡的树

并列地生活在一起

它们说着不同的方言

为了挣得更多生存的空间

它们的脚跟总是尽量伸长伸远

树下经过的也是来自不同故乡的人

也说不同的方言

为了赶路

总是你推我挤的

 

一棵进城的树是回不到故乡的

它没有了根

故土已经将它遗忘

一个进城劳务的人

是有故乡可回的

因为他的祖籍还扎在故乡的坟地里   

 

 

 

 

▼一棵打坐的树

 

 

树从被植土的那一天起

就想跟行人走

 

人往高处走

它就把枝叶往高处生长

人往远处走

它就把根往外延伸

 

人走了一拨又一拨

树却没有挪动一步

其实 树在立着打坐

它已经领悟阳光的精髓

雨露的滋润 风的鼓动

它不与人争抢

看似不动的身子

心已经走远了

 

你看 一些走高走远的人回来了

正坐在树根上休息

仰望树冠的高大

聊天 争论

他们脚下没有生根

所以没有走得太远

 

人的一生  有的不如一棵树实在

人的一生  有的没有一棵树走得远   

 

 

 

 

 

 

诗人简介:朱克献:安徽五河人,出生于1965年。作品散见于《诗刊》《安徽文学》《山东文学》《诗歌月刊》等刊物。获得首届安徽诗歌奖,第二届安徽小说奖等奖项。已出版诗集《回到草中间》、《大地上的草》。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诗人诗观:一个人可以不会写诗,但是,他的生活里一定有诗意。诗人的诗,不要让人读得晦涩,不仅要易懂而且能够经久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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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地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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