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像这种男人,要不要原谅他?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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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世家陆家,是昆仑山下北襄城里数得上的老牌大家族,与同城的张刘林三家并称四大家族,现下家里有一位元婴期老祖坐镇。

数百年间,陆家祖宅门前一直熙熙攘攘,门客子弟来往不断,偏偏今日,这精铜浇筑的朱漆大门关得死死的,门前也不见一个人影。

祖宅之内,气氛也十分肃然,只见族中筑基期往上的人都齐聚往日族里长老们议事的萧然楼,为首一位老者正是陆家的元婴期老祖,此时他凝神看着眼前悬浮着的一把剑,此剑长约五尺,通体乌黑,剑刃外包裹着一层透明的玄冰。

半晌,陆家老祖陆傲山长叹一声,“若早知此物是祸患,何必舍了那许多的人命去取来,如今……更是怕要折上全族……”

“老祖,既然那金宇门想要,我们何不把剑直接交出去?”

底下一人开口问道。

陆傲山听后缓缓摇头:“我又何尝不曾提过将剑交出,可惜讨剑是假,灭我一族才是真,当年我无意间与这金宇门开山老祖结仇,如今这人进阶化神,又得知了我等得到这无名仙剑的消息,自是打的新仇旧怨一统结算的主意,也罢!容霏何在?”

被唤作容霏的是一名中年美妇,此时闻声走上前来俯身,“老祖有何吩咐。”

“事态紧急,我带族人拼死一战,为你拖延须臾,答应我,保下云沧!送他去西昆仑点云宗!”

容霏闻言周身一震,抬眼急呼:“老祖!我!”

“这么多年来我陆家人才凋零,云沧是我陆家百年难遇的天灵根奇才!只有保下云沧,陆家才有再起之盼!我陆家与那点云宗有些渊源,逢此大难,求他们收留你二人应当不难!只求你,无论怎样,为陆家保全最后一丝血脉……陆某,拜谢!”

说罢,陆傲山竟是俯首一稽,容霏哪里敢受,慌忙错身流着泪跪下道:“老祖你知我即便一死,也愿意护云沧周全!只是要我舍下玲儿……我……”

陆傲山听到容霏的话,心下一片凄然,褪下指上一枚储物用的碧玉扳指,又一招手将那悬浮着的仙剑收进扳指里递与容霏。

“这些年来,我知你因云沧一事恨我,恨你夫君,更恨陆家,千错万错,如今都成浮云齑粉,玲儿虽年幼,也是我陆家子孙,我自另有安排,这戒指你且收好,待云沧能重振陆家那天再给他……事不宜迟,去吧!”

容霏闻言不语,垂泪接过,转身飞出萧然楼。

与萧然楼处的肃穆不同,此时的陆家后院内,气氛倒是轻松得很。

“云哥哥,这几天都没人陪玲儿玩,憋在家里好生无聊啊,你带我去后山抓小兔子好不好。”

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娃儿仰着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小手抓着被唤作云哥哥的少年的袖口轻轻摇晃着。

“玲儿,不要顽皮。”

少年正是陆云沧,此时他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甚相符的淡然神色,虽显得有些冷漠,说出的话却透出了一丝无奈,“老祖发话,这几天没有筑基期长辈陪同,不得外出,再忍耐几日我带你去后山抓星夜萤火蝶。”

“真的!云哥哥说话算话哦。”

“那是自然。”

陆玲儿闻言急忙抓住陆云沧的手,去掰着他的小指拉了个钩,抬眼却微微惊讶地咦了一声:“娘亲?你怎么来了?”

原来就在两人对话之际,容霏已经来到两人身后。

“玲儿你先退下,我与你云沧哥哥有话说。”

容霏此时已然拭去泪痕,只余眼眶还留有微微的红痕,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幼女一眼,想到今日一别,日后将再也没有重逢之日,容霏鼻子一酸,连忙垂目隐住自己所有的思绪,不敢多看爱女一眼。

“娘亲……”

往日备受宠爱的陆玲儿还试图撒撒娇黏在母亲身边,但这一次显然平日里宠溺她的母亲不会再如她所愿。

“玲儿,听话。”

容霏硬起心肠转身以衣袖将陆玲儿挥开几步,对着陆云沧说:“云沧,你随我来。”

陆云沧低眼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陆玲儿,应了一声是后,抬手拍了拍陆玲儿的脑袋,“玲儿,等哥哥回来。”

“唔……云沧哥哥要记得咱俩拉过勾勾的。”

“嗯,不会忘。”

陆云沧在陆玲儿头顶上摩挲了一下,回身跟着容霏离开。

陆玲儿咬着小嘴含着泪,目送着娘亲跟她最喜欢的云哥哥走远。

陆云沧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容夫人,眼神中闪过一片犹疑不定,他自幼因身具金属性天灵根而被老祖视为陆家将来的希望,收在身边亲自教养,就连修习的功法都与一般陆家子弟不同,他修习的无情诀据说是当年出自陆家的一位惊采绝艳的大乘期修士自创的,只不过世事变迁,现今这无情诀缺失了元婴后的部分,只能算作残篇。

他对自己七岁前的记忆一片模糊,甚至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完全记不起来,问过老祖,老祖只说是修习无情诀残篇的原因,却不曾回答他自己的父母是谁,因为老祖说,记得太多,只会影响修行,不若什么都记不起来,更能心无旁骛早日得成大道。

只是陆云沧自己知道,每当看到容霏这位族长夫人时,心里总会忍不住泛起一片微微的涟漪,恍惚中仿佛看到一位慈爱地美妇人弯着腰牵着自己的手,口中还一声声呼唤着“沧儿”。

他也不止一次地暗自猜想,这容夫人是否就是自己的母亲,可猜想终归只是猜想,他从来不曾开口问过,也不能开口去问,只能每每看着容夫人对玲儿的宠溺,心底暗暗欣羡。

自沉思中回过神来,陆云沧面上神色保持不变,只把对母亲那一点点残缺的记忆深深埋在心底,抬眼再看走在自己身前的容夫人,却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传送阵来。

“容夫人,你要带云沧前往何处?老祖可曾知晓?”

陆云沧见容霏咬破指尖,以精血为引,瞬间这个小型传送阵发出一阵莹蓝色光芒漂浮了起来旋转着缩小,最后收进了容霏的眉心。

“是老祖特意吩咐我带你离开的,”

容霏看着对面相见却不相识的儿子,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微笑,随即牵起陆云沧的手,“时间不多了,云沧,凝神!”

话音甫落只见两人所站的地方浮起一片蓝光,光散去,两人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两人走后不到一盏茶功夫,陆家上空突然爆燃烟花般洒下无数金线,瞬间像个罩子般把陆家祖宅罩得严严实实,同时罩子上方浮现出一条人影,正是当年与陆傲山结仇的金宇门开山老祖司徒曦。

“陆傲山,今日过后,你陆家片瓦不存!”

“司徒曦你这小人!陈年小小旧怨,你竟然要波及我陆家全族!我陆傲山今日就与你分个你死我活!”

萧然楼里的陆傲山一声凄然长啸,手一伸,丈许长的灵龙九节鞭握在手中,身边诸人也纷纷祭起法宝,二话不说直接攻向半空中的司徒曦……

“哼,蚍蜉撼树!”

就在陆家整个背金线罩住的时候,原本在后院独自玩耍的陆玲儿看到了萧然楼处光芒交错,年幼懵懂的她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陆玲儿急忙冲着萧然楼跑过去。

谁料刚一到萧然楼跟前,半空中就噼里啪啦掉下一堆圆咕隆咚的东西,陆玲儿吓了一跳,低头一看,登时吓得小脸一片煞白!

人头!全是人头!爹亲!大伯!三叔父!姨娘!婶婶!七哥哥!每一个人头都有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被眼前景象吓呆了的陆玲儿,在看到前方跌跌撞撞跑来一个熟悉的人时,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祖爷爷!”

陆玲儿哭着朝眼前眼前人扑去。

“玲儿!你怎么没有跟你四叔走?”

陆傲山见到陆玲儿也是一惊,他明明已经在容霏带走云沧之后安排小儿子带走陆玲儿等几个还未筑基的陆家后辈,怎么陆玲儿还留在家里?

“快从后门走!快走!”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自陆傲山背后透体而出,剑抽出的刹那鲜血喷涌而出,浇了陆玲儿满身满脸,陆玲儿的视线被瞬间染红,一双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怔怔看着眼前一脸狞笑着再次举起剑的陌生人,那双翦水的眸子里,最后映照的画面,是红色的天空,红色的萧然楼,以及一地面容扭曲的至亲头颅……

就在司徒曦举剑杀陆玲儿同时,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道暗绿色的光芒飞速遁入萧然楼。

看到陆玲儿断气,司徒曦手一翻,掌心里就多出一个古怪的小灵盘,看了看灵盘上的显示,司徒曦冷笑一声,“斩草要除根,我岂会放你陆家后人离去,陆傲山,我要你死不瞑目!”

说罢司徒曦化作遁光飞去,方向竟是直指容霏陆云沧离去的所在!

在司徒曦离开后不久,那道暗绿色遁光才悄无声息地的飘到已然断气的陆玲儿身边,光芒一闪现出一个拄着夜叉头木杖,穿着一身黑袍的绿发老妪。

“行知大人,虽然时间提早了太多,但您不得不清醒了,七嚟荼谒摩罗撒,起!”

绿发老妪边念口诀,手中边画起一道泛着诡异惨绿色的符咒,符咒随着话音落到陆玲儿身上,只见话音方落,陆玲儿扩散了的瞳孔深处就有红光一闪!

陆家祖宅之外千余里的一处荒山上。

一处空间轻微的扭曲了一下,紧接着凭空出现了两道人影,正是此前逃离了陆家祖宅的容霏与陆云沧。

“容夫人,族里到底发生何事?”

陆云沧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但已经隐约猜到家族里出了大事。

“待到安全了,再与你细说!”

容霏拿出一块灵石握在手中抓紧时间吸收灵气恢复灵力,方才一次空间转移已经将她的灵力消耗一空。

然而没等灵力彻底恢复,容霏就感觉到一缕神识带着令人恐惧的威压锁定住了她。

“糟糕!”

容霏心知陆家那边定然已经全军覆没,那人已经追上来了,一咬牙,起身一手抓住陆云沧,再次施展秘术,空间再次扭曲,两人的身影又平地消失。

然而,当他们再次现身的时候,容霏却发现那道神识依旧紧紧缠绕着他们……

“怎会如此?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这么快又锁定到我们?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被动过手脚?”

容霏心下惊疑间匆忙运气检查,果不其然发现了一点隐晦的灵力波动自手中老祖交过来的碧玉扳指上传来。

“是这扳指被人动过手脚?不对,是扳指里的东西!”

这枚碧玉扳指乃是一个储物法宝,陆家老祖心知大劫将至,于是将家族内世代累积的财物都存在扳指里交托给容霏,以图将来能用以重振陆家。这扳指陆家老祖从不离身,自然不会是扳指有问题,容霏将灵识探进扳指一看,原来那灵力波动竟是从那柄上古仙剑上传来!

容霏心下大惊,登时一幕幕记忆浮现脑海,从陆家老祖意外得知仙剑消息开始,直到历尽艰险,陆家中青代精英几乎伤亡殆尽取回这把剑……

想到这容霏忍不住一声苦笑。

难道,这一切从开头就是一场骗局,一场要把陆家一网打尽的骗局?

心知再逃也是无用,容霏抬眼看向年少的陆云沧,昔日那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伸着稚嫩的小手向自己呼唤着娘亲的婴童仿佛还在眼前,可叹自从五岁测灵根,老祖发现了云沧的绝顶天资之后,就与自己那身为陆家族长的丈夫连同一气,不顾自己的反对硬是让年纪小小的云沧修习了那本残缺的无情诀,年幼的云沧虽然进步神速,却也因年纪太小导致功体不稳引发记忆残缺,就连对自己这亲生母亲,都再无一丝印象,而陆家老祖更是坚持这便是无情诀的真谛,坚决不允许自己与云沧相认……

容霏抬起手,轻颤着抚上陆云沧英气勃发的面庞。

“孩子,我的孩子……你若能平安,为娘死而无憾!”

话未尽,容霏猛地催动灵力,抚在陆云沧脸颊上的手已经扣在他头顶百汇穴上,陆云沧正因为容霏的话而震惊一时不查,待到察觉不对想要挣脱时已经动弹不得,口中不由得喊道:“容夫人?你、你真是我娘?”

“时间不多,云沧你记着,陆家被人算计遭逢大难,本来老祖将你托付于我,可惜你我今日注定不得轻易逃脱,为娘送你离开,记住!你是陆家所有的希望!”

容霏不舍地看着惊慌中的陆云沧,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命啊!今日别说是化神期大能来,就是大罗金仙来了,她也要给自己的孩子挣出一条命来!即使一死也在所不惜!

左手中的秘术持续运转,容霏腾出另一只手握住自扳指内取出的那柄诡异古剑,对准自己的胸口猛地扎了下去!

“娘!”

刹那间,陆云沧只见一捧血红染花了视线,耳畔听到噼啪响声,正是因为强行运转秘术,导致容霏全身经脉尽断的声响。

“化!”

容霏一声厉喝,只见她全身精血化作一片血雾紧紧包裹住那柄古剑,须臾后古剑就融化在一片血雾中,化为一道血光沿着陆云沧头顶百汇穴灌进他体内。

“去点云宗!活下去!不要报仇!”

声声泣血嘶喊中,容霏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用最后残存一口灵力再次破开空间,将陆云沧推进去的同时将碧玉扳指也塞进他怀中,直到亲眼看到陆云沧的身影消失,容霏才阖上满是眷恋的双眼,仰面缓缓倒落尘埃,再看时,已经没有半点生息,惟有一滴血泪,自容霏眼中悄然滑落……

被推进空间裂缝的陆云沧再次现身时身处一座不知名山脉,周边覆盖一片皑皑白雪,寒风呼啸,远远看去,山势陡峭,怪石横出。

陆云沧闷哼一声,身上衣衫早就被容霏鲜血染红,此时此刻的他脑海里有如炸开一般,不断沸腾翻涌上来的一块块记忆碎片搅得他头疼欲裂,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幕幕闪过曾被记忆深深封存的画面,陆云沧只觉得仿佛自身被无边暗夜笼罩,唯有眼前飞逝而过的一帧帧画面清晰可见……

曾经幼时享尽天伦,谁料一夕至亲成陌路,母子对面不相识!容霏最后眷恋慈爱的目光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陆云沧的心中!

不,不要!娘亲!你不要死!

画面一变,陆云沧先是看到陆家族人尽数倒落血泊!又见到了容霏裂尽全身经脉运转秘术救他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嘴里发出了模糊的嘶吼,陆云沧奋力伸出手,想要握住娘亲沾满自身鲜血的双手,想要擦掉娘亲眼角流下的血泪,却是摸不到,够不着,徒劳无功!挽留不住一丝挂牵,触摸不到一分温存,最终画面定格,看着遍身染血魂飞魄散的娘亲,陆云沧仰天长啸!

是什么人!

是为什么!

是什么人如此狠毒杀我满门至亲!

又是谁步步紧逼害死我娘亲!

我陆云沧不报此仇!

誓!不!为!人!

疯狂中,陆云沧眼前幻境不断变幻,一会儿是陆玲儿笑着要哥哥陪她抓小兔子,一会儿又变成娘亲死不瞑目的模样,混乱中识海传来一阵剧痛!原本功体不稳造成的暗伤即刻发作,陆云沧捂住头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倒头晕了过去……

没过多久,陆云沧身上的血腥气便吸引来一群嗜血妖兽在他身边逡巡观望,且轮番试图扑上去撕咬其血肉,却每每在将要扑到他身上时被他体内一股血红色光芒阻挡。

这群妖兽已经稍开灵智,见有此异状不敢再上前,但也不肯死心放过到口美食,只能围在四周打算等猎物断气后再去吞吃。

可惜这群妖兽算盘打得再好,也只等来了远处一声厉喝:“孽畜退下!”

伴随话音汹涌而来的,是一道惊天剑气,只见那剑气夹带着无与伦比的凌厉气势迎头盖脸地劈了下来,一群妖兽躲得急的还算好运保下一条性命,只带着一身伤窜逃开去,跑得慢的直接就被剑气击毙当场,死无全尸。

被剑气惊动,本是昏迷中的陆云沧意识稍稍苏醒,睁开眼看到雪地中,一双玄色道靴踏着一地残血,缓步而来。

视线挪上去,入眼是一张线条刚毅的脸庞。

“你没事吧。”

来人问道。

“这里……是哪儿……”

陆云沧现下混乱的脑海里只隐隐记得容霏说过的点云宗三字,对,点云宗!他要去点云宗,他要活下来,才能有机会报仇!

“此处是西昆仑,我乃点云宗宗主战天一。”

来人看到陆云沧袖口上以金蚕丝绣的那个陆字,眉心微微一蹙。

“我……真的到了……”

听到战天一的回答,陆云沧只觉得心中紧绷的弦突然一松,识海瞬间一片模糊,话尚未说完,陆云沧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是陆家后辈,不知陆家出了何事……”

战天一已经从陆云沧袖口的刺字推测到他陆家人的身份,想到陆家已经好久没再上过点云宗,此时突然寻来定然事出有因。

“不管如何,先医治好他再说吧……”

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战天一弯腰将陆云沧抱了起来,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在这山脉顶端,隐秘的一处洞穴中,一只侥幸逃命的妖兽正呜咽着低声嘶叫,一只白玉般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妖兽的头颅,一个清冽的嗓音带着些许趣味响起:“哦?是这样么……有趣……”

“好了好了,莫再去招惹那个剑疯子,好好养伤去吧。”

说罢,手掌的主人和衣起身,走到洞口极目远眺,一只雪隼自高空中飞落到他面前,须臾又再次飞去。

“多少年了,也该轮到这儿热闹热闹了,北襄城,陆家么……呵。”

等陆云沧再次睁开眼,已经身处在一处简易的竹屋之内,一个年约双十、眉心间一点朱砂的水蓝衣衫女子正端着一碗药含笑望着他,女子身后,则站着他晕倒前见过一面的男子。

“醒了就先把药喝了。”

水蓝衣衫的女子把药碗端到陆云沧面前。

“多谢诸位前辈救命之恩……”

努力撑起身,陆云沧向两人拱手行礼。

男子微一颔首,女子则笑了笑,“不必多礼,来,先喝药。”

等陆云沧接过药一饮而尽,女子方开口问道,“你是陆家子弟吧。”

“是。”

陆云沧回答道。

闻言,女子与那男子对视一眼,继续说道,“在你昏迷未醒的这几天里,我等也下山打听过,知道陆家遭逢巨变惨遭灭门,但何人下手,因何出手尚不得而知。”

“前辈,不知陆家除了我,可还有别的幸存者?”

陆云沧急切地问。

“我赶到时,陆家已被夷为平地,我曾彻底搜寻过,那里并无幸存者,只是不知是否还有别的陆家人逃出生天。你既是陆家子弟,可知道是谁人所为?”

战天一蹙着眉心说道,回想到他赶到陆家时看到的血腥景象,心中也难压那股愤怒,陆家不止与点云宗有旧,还是出了名的清流正派,这凶手这般残忍,现场连老幼妇孺都一概不曾放过,真是穷凶极恶!

“我事先并不知道那天会出事,只是后来先母送我离开时笼统告知了一些,我才知道大概。”

将容霏之前的话大概复述了下之后,陆云沧垂下眼——在他昏迷之前,随着记忆断断续续地恢复,已经记起了容霏的真正身份,再回想到容霏拼死护送他离开的一幕,此时的他,竟是不知道自己心中堵住的那一团浓的化不开的情绪,是悲,还是恨;是怒,还是哀。

女子闻言一声轻叹,“也罢,何人下手一事我等必会再行追查,总会查个水落石出。说起来,你陆家与我点云宗还颇有些渊源,想不到许久没联系,再见到陆家后人,竟是在这般情况下……”

言语间,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之意。

“你叫什么名字?”

负手站立一旁的战天一开口问道。

“晚辈名为陆云沧。”

“若我想要收你入我门下,你可愿意。”

战天一看着陆云沧。

一旁的蓝衫女子也抬眼看着陆云沧,“云沧放心,就算你不愿,也可以继续留在点云宗,我等自会护你周全。”

陆云沧早在醒来时就生了拜师之意,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战天一问话,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眼眶又是一热,立刻点头道:“我愿意拜入点云宗门下!”

“既是愿意,那自此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我是你四师叔,典秋黎。”

蓝衫女子轻轻拍了拍陆云沧的肩膀。

“那好,自今天起,你会记在我名下,道号延陵。”

战天一说,“除你之外,我与你四师叔还各有一名弟子,等会儿他们自会来见你。”

“云沧见过师父。”

陆云沧挣起身,想按拜师礼来行礼,典秋黎赶忙扶住陆云沧,道:“你的伤虽在识海与功体之内,不在经脉四肢,但要想一下子活动自如还是有些困难,伤好之前,先好生歇息,勿要急躁。”

“是,云沧遵命。”

一旁的战天一也开口问了一句:“你之前所练功法为何?”

“秉师父,名为无情诀。”

“我曾查看你功体之伤,虽有外力作用,但恐怕与这心法造成的旧疾也有牵连,这无情诀我曾听闻过,是出自你陆家先人之手,元婴之后的功法早已缺失,但看你是自幼修炼以此功法打好的根基,半途改为其他功法恐怕不妥,我自会给你留意后期功法的着落。现在你只要好好休养,我点云宗是以剑术闻名,伤好之后,我开始教你剑术。”

“云沧谨记,多谢恩师!”

战天一微微颔首,一挥手留下一枚玉简,“这是宗门内一些讯息,你且先看着。”

“是。”

陆云沧拿过玉简应道,战天一与典秋黎随后离开留他一人在此休息养伤。

,位于西昆仑山脉的翰云山,乃是三万年前一位大乘期剑修所创门派。

三万年来点云宗传承十七代,每一代弟子皆不超过五人,每位宗内弟子出师之际都会以自己的剑意为名取一个称号,除了上一任掌门斗剑陈方及之前几位门下弟子因各种缘故陨落,其余几乎都得以悟道飞升。陆云沧注意到陨落的弟子中有一位叫陆青山的,暗自猜想这是否便是陆家与点云宗的渊源所在。

而这一代点云宗为人所熟知的,当属霸剑战天一,云剑玉敛香,以及最小的师叔幻剑典秋黎三人。除却这三人,那天战天一提及的两位点云宗弟子也记录在玉简中,一个是战天一的大弟子景程,现在已领悟了自身的剑意为业,另一个则是典秋黎的弟子,名叫江璐双,是个年纪尚幼的女剑修,还未领悟剑意。

放下手中的玉简,陆云沧盘膝坐在床上,微微蹙了眉,这昆仑修仙联盟所著的点云录上的信息,让他对自己拜入的宗门有了大致的理解,可心里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时又说不出来,仔细留意起来才发现这玉简上所述的点云宗当代弟子里只有三位,但典秋黎那日自行介绍的时候却让他唤她四师叔。

中间排行第三的那位难道是陨落了?陆云沧心想。

正在思索间,门口处传来一声轻响,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粉色对襟短纱衣跟同色灯笼裤,头梳双丫髻,圆脸圆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俊俏小姑娘探出头来。

“陆师兄你醒着呢?”

小姑娘见陆云沧醒着立刻咧嘴一笑,从门后蹦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

这姑娘必是典秋黎的弟子江璐双了,陆云沧看着眼前每走一步路,双丫髻上绑着的淡粉丝绦都会晃一晃的小女孩,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胞妹陆玲儿,不知玲儿是否逃了出去,还是也……

克制住不让自己再想,陆云沧对着进来的小姑娘微微一点头,“江师妹是吧。”

因为这江璐双在修行上修为并不如他,剑道上也尚未领悟剑意,所以虽然拜师入门比陆云沧早,但还是按照修为跟他以师兄师妹来相称。

听到陆云沧猜出自己身份,江璐双一张俏皮的小圆脸笑得更圆了,边把手里的竹篮放到陆云沧床边的方桌上,边回头冲着门外喊道:“大师兄!你输了输了!我就说陆师兄能猜出我是谁的!”

只听得门外一声无奈微叹,“我怎么不知道何时跟你这个小无赖打了赌。”

随着话音,屋外又走进来一个看起来与陆云沧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一双细长双眼,目光深邃,身姿风流,容貌俊朗,头梳道髻,一身青色道袍,与战天一等人穿的宽袖道袍不同,这少年的道袍袖子偏窄,袖口用黑色布料拢住,想来是为了方便习剑练剑。

即使陆云沧本身也是容姿出众清秀俊逸,可乍一见这进来的少年,还是心底赞叹了一句好个人中龙凤、年少英才。

“大师兄。”

陆云沧起身对着来人行同辈礼。

“师弟不必多礼。”

景程回了一礼,温文尔雅颇有君子之风。

“哎呀师父又不在,你们拜来拜去的做什么呀,又没人盯着。”

江璐双皱了皱鼻子,旋即把竹篮上盖着的布帘拿开露出里面的东西,“陆师兄你快看,我们给你带了好吃的!”

陆云沧看过去,只见竹篮里放着一碗淡紫色的灵米粥,一碟切碎的盐卤鸭脯肉,一碟三丝牛肉卷,还有一笼蒸好的龙眼包子。

“让你们费心了,只是想不到这山上还能买到这般精细菜肴。”

陆云沧自筑基起几乎都是食用辟谷丹来度日,这般精美的菜肴,倒真是许久没有见过了,没想到他一句话出口,对面两人登时露出了不一般的神色。

只见景程脸色突然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一旁的江璐双更是挤眉弄眼想笑又不敢笑似的,看的陆云沧一头雾水。

“咳,不瞒师弟,这些菜肴,是我准备的。”

景程干咳一声说道,“咱们宗门一直人丁寥寥,师父又不是爱找一堆人来伺候的类型,本来我也是随着师父一起辟谷修行的,可是江师妹入门时年纪太小不能辟谷……”

“我明白。”

不用景程把话说完,陆云沧便了解的点了点头,随即微微一笑。

看来,自己倒是拜了个好宗门、有了个好师兄。

娘亲,孩儿现在过得挺好的,你在天有灵,是否能感到一点宽慰……

“陆师兄你看,我们今天给你带了后山的寒香玉髓果,是我亲自摘得呢。”

又是一日午后,江璐双大老远就喊着窜进了陆云沧的屋子,一进屋就发现屋内不光陆云沧在,连她十分畏惧的大师伯跟自家师父竟然也在!

“见过师尊大师伯……”

江璐双立马蔫了下来,打过招呼后就拎着篮子挪到典秋黎背后站好。

“见过师尊、四师叔。”

这几天天天被江璐双拖来的景程也走了进来,不过他是早知道今下午师尊要给师弟探视伤情的,所以并不惊讶,只是目光隐含笑意地扫了蔫头蔫脑的江璐双一眼。

“大师兄,江师妹。”

陆云沧跟两人打了招呼见过礼。

“四师叔,师弟的伤可好了?”

景程向正在探脉的典秋黎问道。

“识海功体之伤,岂是那么简单就能痊愈的。”

典秋黎放下按在陆云沧脉门上的手,“不过只好了四五分罢了,师兄,我看这段时日可以叫云沧每日去寒池修行一段时间,一来寒池灵气有助于修补识海,二来云沧现下心境不稳,寒池能怯除定心凝神,于云沧是大有裨益的。”

战天一听后略略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景程。”

“弟子在。”

“你今日将弟子规背与你师弟听,随后带你师弟前往寒池,在你师弟能伤愈习剑之前,。”

“弟子遵命。”

景程立刻应道。

“云沧,你且在此先行修炼,陆家之事自有你师父和我打点,这几日已经探听到一些眉目,你修炼时切不可过于执着于此,免得产生耽误自身修为,反而枉费了你家人的殷殷期盼。”

“四师叔放心,云沧省得的。”

陆云沧明白典秋黎这般说是为他着想,就点头应了。

典秋黎又嘱咐了几句后,侧过脸去看着从方才进屋起就一直装隐形人的江璐双似笑非笑地说:“寒香玉髓果倒真是个好东西,对于治疗经脉伤损有奇效,口味又好得很,你二师伯辛辛苦苦栽培了好几百年方才成树,眼下他不过出了门游历几天,倒有个小无赖拿着他老人家的心头肉做好人了。”

江璐双闻言立刻冲着典秋黎做了个鬼脸,“二师伯他老人家拿着果子也不过是出去讨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修欢心,还不如给陆师兄吃了叫他快点好起来呢。”

“胡闹,如此编排长辈,你这丫头真是被我惯坏了。”

典秋黎哭笑不得的摇头,“为师明日要下山一趟,你等下也收拾收拾,明日随为师一起下山。”

“要下山?好啊好啊!我这就去收拾!大师伯大师兄陆师兄我先走啦!”

江璐双小孩子性子,一听到可以下山就一刻都呆不住了,篮子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般跳脱,怎么能静心悟道,唉。”

典秋黎叹了一口气,“我也去稍作准备了。”

“嗯,一旦探听到消息,立刻传音回来。”

战天一点头,自己也起身,“我去悟道室静思,有何事可以去那里寻我。”

“是,师尊。”

陆云沧与景程应道。

待到屋内只剩景程与陆云沧两人后,景程方与陆云沧面对面盘膝而坐,开始给他背诵点云宗弟子规。

“吾点云宗弟子,一生以剑为道,凡入我宗门者,当谨遵弟子规,不得逾越,违背者自逐于师门,叛门者,人人得而诛之。”

“其一、入我门者,不得同门相残。违者逐之。”

“其二、入我门者,不得伤及凡人。违者逐之。”

“其三、入我门者,不得心存邪念。违者逐之。”

“其四、入我门者,若有损我点云根基者,杀。”

“其五、入我门者,若有陷害背叛同门者,杀。”

一条条弟子规,自景程口中说出,字字铿锵,陆云沧一句一句将弟子规深深记住。待到弟子规背完,景程起身自储物袋内拿出一套与他正穿在身上的一模一样的道服,递给陆云沧。

“师弟先换好衣服,然后随我前往寒池。”

这点云宗内的寒池,原身乃是一潭上古寒泉聚集而成的湖泊,点云宗开山老祖在此立派后,为了方便弟子沐浴修行,就在湖泊前辟出一湾浅池,布下几个法阵再引入寒泉之水,这才有了今日之寒池。

换好衣服的陆云沧跟在景程身后来到寒池前,只见远远看去,这寒池边围满高低错落的青石,石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平整如镜的水面上方三尺水雾蒸腾,仿若温泉仙境,实则那些水雾都是凝成雾气的寒池灵气。

“师弟,进寒池修行,要同时运行自身功法,辅以此导气口诀,将寒池内灵气引入体内跟随自身灵力一起运转,每次修炼要运转七七四十九个大周天,方算功成。”

景程将记录着导气口诀的玉简递与陆云沧,“默记下口诀后,师弟就可以进入池中修行了。”

“嗯,。”

陆云沧对着景程一拱手,结果玉简以灵识探进去查看,几息之后就收起玉简举步走进寒池中盘膝坐下。

池水冰冽刺骨,乍一坐下,纵使陆云沧早就筑基有成寒暑不侵,还是被激地打了个寒战,当即开始按照无情诀运转自身灵力,同时开头顶百汇、双掌劳宫与足底涌泉五穴吸纳周边冰寒灵气入体内,按照导气口诀的经脉走向,与自身灵力一主一辅自主流动着。

每当冰寒灵气与自身灵力在一处穴道上相交汇,陆云沧就会感觉到那处穴道中形成一个由两股灵力缠绕碰撞形成的漩涡,那漩涡会随着功法运转越来越稀薄,转的越来越慢,最终消散时,那处穴道以及所连接的经脉都会拓宽凝实一分,每运转一个周天,漩涡就会重新生成一次。

陆云沧平稳地修炼过第十个大周天,没想到异变,就在第十一个大周天循环到颧髎穴时陡然出现!

陆云沧只觉得两股灵力汇聚到颧髎穴处的刹那,双眼陡然一痛,即使阖着双眼,原本也能模糊感觉到的光线,此时竟然完全看不到了,眼前,是一片透着浓重死气的黑暗!

陆云沧心知恐怕是来袭,连忙屏气凝神抱元守一,不敢妄动分毫,然而周身灵力似是失去了控制,两股灵力再也不肯按照原来的路线运转,而是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尤其是那本来被导气口诀控制的冰灵气,原来只有细细一股气流,现在却仿佛涌进了一条汹涌湍急的大河!经脉承受不住两股灵力的冲撞,不一会儿竟然开始一寸寸断裂!

滴答。

滴答、滴答。

由远而近,轻轻地滴答声,是什么声音?

陆云沧惶惶然起身,举目四望,却发现周边都是一片黑暗。

这是哪儿……

陆云沧茫然地想,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一阵风拂过,送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花香。

有风?还有……这花香……是……

是陆家后山那里常年盛开的夜雨花……

刚想到此处,陆云沧只觉得眼前陡然一亮!再看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陆家后山上,身边一片夜雨花随风轻曳,清香暗送,几只星夜萤火蝶正在花丛中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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