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梅·本德:戒指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这几天在写一个很让人难过的东西

【下周应该是可以见到的吧】

并且又进入了整夜酸爽的模式 哭


继续做一篇艾梅·本德的小说

有些事情应该也没什么希望了吧


库什插画作品


戒指

艾梅·本德


我爱上了一个强盗,他带我去抢劫。


别老说话,他说,否则你会坏了我的事。


可我很爱说话,因此觉得很困难。他低声叫我去厨房看看,而他检视客厅的沙发下面。我把手伸进面粉罐,摸到了一枚钻戒!不喊出来太难了!我捂着嘴,对着手掌一遍遍说着钻石这个词。我把钻戒戴在无名指上,白面粉落了一手,像有人要把我放进油锅里炸。


强盗拎着一包战利品回来了——三条金项链、一块表、两只钻石手镯和一只银汤匙——当他看到我戴在皮手套上的钻戒——他立刻把我的戒指摘了下来,又给我戴上,跪下直视着我。我就在一个陌生人的厨房里说了我愿意,紧张的气氛让我们热泪盈眶。我们轻轻关上前门,牵着手走上车;当他说我们已经走了很远时,我开心地叫了一声。


次日我们宣布结婚,强盗去超市买了十袋面粉。他把面粉撒到我卧室的地上,做了一个一英尺深的面粉沙箱。清理房间会很痛苦,但我喜欢面粉蹭过我们肌肤的清爽感觉和我在上面的吱呀声,我们吻它,嗅到了清早的气味。


那天深夜我给父母打电话说我结婚了,母亲开心地尖叫,父亲问:他是做什么的?我说他是面包师。我听出他们对面包师妻子的生活水准表示怀疑,但我说我会生活得很好,我爱他。母亲说这就好,这很重要,佩妮——恭喜,父亲嘟哝着,但我知道他很高兴,我熟悉他嘟哝时的声调,现在他心满意足。


出于他明智的职业选择,我们搬进了富人区的一间小屋。我们用我的家具,因为他说他没有家具。我家人送来了结婚礼物:一套七彩锅垫、一堆松软的毛巾和许多腰果。他家没有送礼,他说因为他没有家。真的么,我说,我怎么不知道。他说:也许我没告诉你。我静静站了片刻,想理解这句话。他说,我什么也没有,佩妮,没有家也没有家具,但我现在有你了!他笑着吻我的头顶。


他把我漂亮的黑色皮手套递给我,戴上自己的手套说:该干活了,夫人。于是我用戴手套的手握住他戴手套的手,因为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我们穿过四个街区,到了那对爱看歌剧的夫妇的豪宅,他们此刻正在剧院看《艺术家的生涯》。


我们从房屋侧面潜到一直开着的厨房窗下。强盗很有绅士风度地上我先上去,我闯进崭新的厨房,在瓷砖地上快速转了一圈,想象我在这里做饭。我要做炖菜,我要做卤面。我要用糙米和水造出巧克力。我伸手把他拉进来,我们在刚刚占领的美妙静默中站了片刻。我感到墙壁正倾向我们。然后我有了奇特的紧迫感,我们开始迅速翻找。我在浴室里发现了一块黑红相见、有艺术设计的大镜子,叫他来看。我们一起照镜子,我觉得在这面特别的镜子里我们就像一对特别恩爱的夫妻。我看出他迫不及待地要钻到客厅沙发下面,所以我短促地吻了他一下,让他去找金银,而我回到厨房爱抚他们家温柔的白猫。这次我看了糖罐,为什么不呢,你猜怎么样——糖罐深处又有一枚戒指,这次是红宝石的,比剥了皮的樱桃还红。我把它戴在手套外面,我的恋人拎着一袋东西回来时,我给他看戒指,他抱起我在空中旋转,就在别人的炉子旁边。他说他爱我,我脸红得像那枚戒指一样。走之前他问我想不想把猫也偷走,但我说不,不能偷猫,这有违职业规范。它有项圈和名字,它属于他们。他爬出窗户时,我弹着舌头向它告别,它从水池上跳下来目送我离开,蓝眼睛眨也不眨。


那晚他在客厅地上撒了点糖,我们在上面做爱,只戴着手套,穿着鞋子。我像小猫一样舔去他肩上的糖。糖很甜,但那晚和他在一起却很难熬,因为我总是偷偷瞥向戒指。它既明亮又晦暗。之后他去洗澡,洗掉身上的糖,我把戒指从手套上摘下来放进露拉姨妈送的糖罐。过了片刻我去看它血红的光彩,惊讶地发现糖也变红了。


什么?我说,宝贝,你往糖里倒了果汁?


他吃惊地说,没有,回床上来。我说等一下,然后把戒指放进了面粉里。


真是奇怪:早晨,面粉全变成了红色。红面粉看上去很怪。


宝贝,我说,这枚戒指掉色。我把它放在餐台上、包在纸巾里,餐台和纸巾都变红了,甚至我的指尖现在也变红了;我用水洗,却洗不掉。


强盗洗完澡出来,我说:宝贝,我们得把这枚戒指送回去,否则我们的所有东西,包括我们自己都会变红。强盗把腰上作为礼物的浴巾垫在手上拾起它,整条浴巾都变红了,他说,天啊,你说得对,好吧。


那晚爱看歌剧的夫妇去看《魔笛》,我们把戒指包在纸包里,丢回他们的糖罐,纸包当然也变红了。他们的糖没变红,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糖似乎很特别,这让我有些不快,好像我们的糖太细了。我掀开盖子看戒指栖在那里——它在糖晶上闪着美丽的光。猫走来看着我,我那么想要它,但我知道就算我们把它抱回家,给它喂奶,重新命名,我也会觉得它不是我的。


我们撬开了他家邻居的后门,这对夫妇出城去某个寒冷的地方了。我看到他们坐上了机场大巴,丈夫戴一顶滑稽的皮帽。


这次我看了哪里?我走向他们放在厨桌上的巨型盐罐,盐罐之祖,里面有一枚祖母绿戒指,像绿眼的人眼中的草。


我的恋人抱紧我,想立刻在餐台上撒上盐做爱,但我说我不想在盐里做爱有种被腌制的感觉。他说他懂。


我们把戒指拿回了家,我把它放进盐罐,半夜我去看我们的盐有没有变绿,但是没有。


我回到床上。它还在那里,我低语,盐还是盐。


他吻我的耳朵。佩妮,他说,我们去塔希提吧,待到下一个冬天。我累了,去享受一下阳光吧。我说好,他把头枕在我肩上。我看着黑暗中的钻戒,被俘的星,我下床把祖母绿戒指从盐罐里拿出来,戴到另一只手上。我爬回床上,又贴到他身上。戒指相互映衬。我想要三枚戒指。


我想要那枚戒指,我高声说。尽管他已经睡着了。


我们到达塔希提的旅馆,走进有奢华的花床罩和折了尖的厕纸的漂亮房间,他递给我一个包着红纸、系着红缎带的小礼物,我打开它,我想那天他根本没有睡着,里面是什么?是那枚红宝石戒指。


哦亲爱的,哦宝贝,我说,想把戒指戴上,我发现戒指内侧粘了一根鲜红的线,这样我的手就不会变色了。我注意到粘那根线让他的指尖变红了,我吻了吻他,感谢他的好意。戒指像淌血的伤口一样闪耀,我看到飘闪的光笼罩了我的手指,从鲜红变成碧绿、雪白再变回来,我想:我是世上最夺目最幸福的面包师妻子。


午餐过后一个小时我们去游泳。我喝了两杯朗姆酒,有些醉。红宝石戒指从手中掉进了水里。大海变红了。


游泳的人都尖叫着跑了出来。他们以为那是血,是某个魁梧的人在大出血。我摸索戒指,捧起的却只有海水。目力所及处海水闪着猩红,在某些地方甚至是鲜红。


强盗面色发白,开始大哭。这是大海,他说,你做了什么。我说我忘了。他说糟透了,把绿戒指扔进去。我说可盐还是盐。他说:扔进去。我照办了,我摘下绿戒指抛进一片血红的浪头。什么也没发生。强盗仍在哭。我是在海边长大的,他说,我喜欢蓝色,他又说,试试婚戒。我说我们的婚戒?我们的婚戒?他说一定要试试。我照做了,我垂下手指让钻戒落到水面上,套住一股水的手指,闪着光沉到海底。海水没有变回来,我听到他叹了口气。我手上空无一物,我几乎认不出自己的手。


我开始哭。我的婚戒被海的血盆大口吞没了。


我和强盗站在那里哭,沙滩闪着淡淡的橙色光芒。环保委员已经坐着装备齐全的卡车来了。他们欲哭无泪,用扩音器掩盖颤抖的声音。检查鱼类,他们说,然后他们发现鱼类似乎很正常。他们测量海水变红的区域。我真怕全世界的海都变红了,但他们用扩音器说红色在一英里外停止了蔓延。戒指只能染红一英里的东西。它不是全能的。


强盗和我回到了旅馆的房间。我坐在浴室里给厕纸折出一个角,好像我在这里工作。走进卧室时,他说他想在床单上做爱。我说不。他说,你还属于我么?我还爱你,你还爱我么?我说我甚至不知道你姓甚名谁,而且你刚刚让我们的爱沉入了海底,这样我怎么爱你?我把手支在臀上。


他说沉入海底的不是我们的爱,佩妮,只是戒指。我说那是面粉罐里的戒指,没有它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


他捧着我的脸。我望向窗外碎裂的浪花。一片粉红。


听着,我告诉他。我很迷惑。我要回家。


我独自坐大巴去塔希提机场。我把强盗抛在铺好的床上盯着墙壁。我坐在大巴后座,用一个字回答所有问题,而司机一直在问我需要不止一个字回答的问题,他一直叫我糖小姐,这让我更恼火,想从他手中夺下方向盘扔到窗外,扔到天边,但他让我起了个念头。我一直在想它,几乎忘了付钱,在飞机上我也一直在想它。一边想着它一边吃零食、看电影、用晚餐,然后直接去了那里。我甚至没回家放行李。


白猫还在,我一碰它就开始咕噜,但更重要的是糖罐还在。我把它放到膝上,掀开盖子往里看。糖粒闪着光。


糖,我对它说,你是最坚固的东西。


我拿起他家的电话——一台有金按键的玳瑁电话——直接打给塔希提旅馆的房间。令我惊讶的是,员工说我们几小时前就退房了。这时窗边传来一阵响动,强盗走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举着听筒,开怀大笑,他耸耸肩,晒黑的脸显得疲倦。


我猜对了,他说。今晚演《蝴蝶夫人》。


我们向前倾身,尴尬地拥抱了一下。我抓住他的手肘。他的下颔抵在我的颈部。


我推开他,举起罐子。看这个,我说。也许这个有用。


这是什么?他问。


那种特别的糖。


哦,他说。好吧,我一直很喜欢糖。


我有点紧张,但他鼓励性地看着我,我用手指蘸了点糖,舔了舔。嗯,我说,真好吃,你得尝尝。糖粒在我舌尖闪耀。强盗挨着我坐在厨房里的一把柳条椅上。


真好吃,我说。


他用戴皮手套的手蘸了一点,试探性地舔了舔手套。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除了厨桌上钟表精确的滴答声,房中一片寂静。


尝到特别的味道了么?我问。


还没有,他说。


他又把手伸进去,我也伸手,我们的指尖相触时,他的指节环住我的手指,捏了一下。


你好,我对我们的手指温柔地说。


他把手放到我腿上。我的腿贴在他手上。


我想我们应该把它吃光,我说。他靠近了一点。我吃饱了,他说。接着吃,我说。


但佩妮,它吃起来和普通的糖一样,他向我耳语。


嘘,我低声回答,把肩贴到他身上,又抓了一把糖粒。别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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