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你

想起你
早起收拾东西，拉开床下装满衣物的大抽屉，女儿凑过来和我一起翻看，突然有一种错觉，这情景好熟悉。
三十年前吧，我也是这花样的年华，妈妈每次收拾东西我都要在一旁凑热闹。妈妈有两口在上面开盖的大木箱，据说那是她的嫁妆，是外公亲手打造的，平日总是铁将军把门，只有在她偶尔得闲，天气又好时，她才会把那两口木箱打开。妈妈好像并不想找什么，只是把她珍藏的那些宝贝一件件拿出来端详。那些宝贝今天看来普通至极，在当时却是妈妈细心留存的一辈子都不舍得用的宝贝。

妈妈拿出几条缎子被面，“我老闺儿喜欢哪个？”“我喜欢那条荷花的，给我留着吧！”
妈妈又拿出二对枕巾，“这个和你姐一人一对！”我一看花色大小都一样，没得挑。
妈妈在拿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嘴角有柔柔的笑容，手轻轻地抚摸，眼睛里充满了满足和期冀。
有一次妈妈从广州出差回来，神秘兮兮地把六个姐妹都叫来，打开大木箱，从里面拿出六个红色的精致的绸缎做的首饰包，既骄傲又温柔的说，“每人一套，挑自己喜欢的！”我们几个极为小心的打开，呀，是六套首饰！项链、耳环、戒指，黄灿灿的，还镶着宝石，紫的、绿的、红的宝石，六个女儿立刻不淡定了，你戴戴这个，我试试那个，“你看我戴这个好看吗？”“姐，你皮肤白戴哪个都好看！”大家互相给对方当参谋，挑来挑去，妈妈只是坐在床边欣赏着她的六朵花儿，笑得合不拢嘴。
现在想想，那是父母亲积攒了多久的财富啊，换做女儿们的嫁妆，那时她心里一定看到了每个女儿在自己的婚礼上成为最漂亮的新娘吧！
我平生最后一次打开那个大木箱时，母亲已经不在了。
她葬礼后的某一天，已经结婚的四个姐姐把我和五姐叫到身边，大姐一字一顿地抽搐着，“妈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你们两结婚，但是她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嫁妆，你们自己去打开看看吧！”二把我无比熟悉的铜质的小钥匙，递到我们手中，我把铁将军请下他坚守了一辈子的岗位，握在手心里，想把他捂热，可他却是冰凉冰凉的。姐姐们帮我把妈妈留下的宝贝一件件整理出来，我的泪奔涌而出。那是我无比熟悉的被面、枕巾、丝巾……
和五姐不一样的，我的箱子里有一把崭新的张小泉剪刀，我喜欢做手工，那是妈妈特意给我留的。
就像现在我常常无处安放我的思念，那口木箱最终在最后一次搬家时也不知去了何处。借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表达我妈妈的牵挂吧，“仁厚黑暗的地母呵啊，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灵魂！”
2017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