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手镯

“你看我给你妈买的银手镯咋样？”

“是真的吗？”我问父亲。

“是真的，卖手镯的人已经干了几十年这个营生了。”

“我妈不要这些。前段时间我说给她买一个手镯，她还说不要。”

“我昨天和你妈吵架了，说我乱买东西。我就买了些过节的挂件，她就不高兴，扬言要烧掉，烧就让她烧去。今天早晨出门，我要钱买东西，不给。我就取工资，花自己的她管不着。”听父亲这么说。“那你回去接着吵架吧。”我回了父亲一句。

晚上，我给父亲打电话。“你干吗呢？我妈没和你吵架吧？”“没有，她正在戴我给买的手镯呢。”电话那头，我隐约听到母亲开心的笑声。“戴上正合适。”听父亲这么一说，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仔细想了想，看来女人到了任何一个年龄，都是需要哄的。

记得自从家里条件好些后，父亲经常会给母亲买些首饰回来。有一年，父亲去香港，由于团费低，购物是免不了的。一群老头老太太被拉进一个购物店，不买东西不让出去，老人们束手无策，于是看着价钱低的大家就顺势买了些。父亲给母亲买了两条彩金的项链，现在已经变了颜色，也沉在箱底。但母亲从不舍得把它丢掉，回去聊起首饰来她经常会插上几句：“你爸不会买东西，买的是假货，便宜没好货。给我买的项链已经变色了。”但我又感觉母亲在炫耀，看，这是我老头给我买的。我想，应该是后者。

有时候，说起首饰来，母亲也会拿出来几件，这个是你爸去哪儿买来的，哪个是去哪儿买来的，她如数家珍，就连时间都能说得上。我一看，发着光的珍珠项链，纹路不清的玉镯子，还有银首饰，这一件件的，我知道不值多少钱，但是父亲的一片心，母亲一直珍惜着，把这些东西珍藏着。按道理，人到一定年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在母亲这个年龄记性应该没有这么好，只是父亲买给她的东西，她选择了去记忆，而且扎根在脑海深处。

母亲已经年过七十，她不想有太多的羁绊。想着母亲的本命年快到了，我计划攒钱给母亲买个手镯，与母亲多次交流，她坚决不要，而且她的理由也很牵强附会。她说将来老去了，到了阴间这些都是锁链，让自己行动不方便。母亲的一席话，再看着她戴上父亲给买的手镯，我陷入深思。

随着我们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但社会的现实父母生怕自己的孩子受累，就连买东西，也是这个不要，那个不收。母亲不要我买的手镯，是不想让我乱花钱，所以随便编个理由搪塞我。而我也就作罢，所以计划一直落空。

再看看，母亲戴着父亲买的银手镯，在我们姊妹间笑着说话的时候，也许这就是她和父亲走过一生的见证吧。母亲也经常谈起嫁给父亲的情景，当时流行三大件，自行车、裁缝机和手表，那时候是想办法也要买到的东西。那台裁缝机，父亲还专门打了一样家具把它安装起来，裁缝机现在变成了弟弟家的收藏品，被掏空的家具变成了孩童时期躲猫猫的器具。自行车不知道换了多少辆，停摆的手表还躺在柜子里。而父母为了养活几个孩子，一直舍不得为自己买件首饰。现在，他们老了，儿女也相继有个自己的孩子。开始安享晚年的父母，相互依赖，相互搀扶。母亲身上的棉马甲，脚上的鞋，手上的手镯，是父亲牵手母亲一生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