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岛由纪夫与川端康成的关系,的确非比寻常!
三岛由纪夫与川端康成，一位数次与诺贝尔文学奖擦肩而过，一位是1968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一位精心策划了1970年的，另一位在两年之后也选择以离世。关于这两位大文豪之间，坊间总是有着种种疑问与猜测。两人关系究竟如何？又有哪些令人动容的往来细节呢？
本文节选自《知日•这就是三岛由纪夫》特集，点击「阅读原文」，直达入手链接！
二人关系的确非比寻常。
于三岛而言，川端康成亦师亦友，不仅在文学之路上为他指点、引路，在生活中也甚为照顾。于川端康成而言，三岛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友人的界定，他是川端坎坷悲情的一生中，鲜有的人生知己。
三岛经常向川端康成请教文学问题，譬如将自己写的关于《抒情歌》的初稿呈给川端康成，譬如询问他对自己某个写作选题的看法，譬如也聊聊稿件给谁翻译啦哪个出版社怎么样啦之类的评价。
「都城也几乎成了阿修罗的争战之地，还返的寒气，使得都城的梅花刚刚绽放便又凋萎，也就失去了早春的新意。借助近日的闲暇，想写赖政和菖蒲前的艳话，不知是否可行。」
——1945年3月16日 平冈公威
「恭贺《雪国》和《千鹤》在国外出版。我觉得美国人根本不糊涂，该理解的地方都能够理解。相反，倒是欧洲人的头脑比较僵化，对日本文学缺乏柔软的理解力。」
——1956年11月1日 三岛由纪夫
「听说，在美国，金君翻译的《近代能乐集》至今只卖了七十册！与此相反，无艾扎比氏翻译的《假面的告白》却已售出将近五千册。即便在美国，戏剧终究也是没有市场啊。」
——1959年2月5日 三岛由纪夫
也会经常谈及自己正在读的书或是对于艺术的看法。认可小泉八云啦，在重读保尔·莫朗的《黑夜开门》啦，《金色夜叉》真的很有趣啦云云。在读完海涅的《浪漫派》之后，对其中海涅评价歌德的「既不毛，亦不妊」的说法觉得很值得品味。中村吉右卫门剧团在歌舞伎座首演的《地狱图》也让他着实觉得欢喜。在无赖派文学中，中意野坂昭如的《情事教师们》。也为川端康成的《雪国》深深感动，「她是那样高大，对于渺小的我来说，有如牧童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攀上那座大山一般，惟有仰视并憧憬遥远的阿尔卑斯那葱茏的巅峰。」即便对于后来常觉得讨厌的太宰治，在读其《斜阳》第三章时，也说了「可他的抒情诗却绝对是完美无缺的」这样的话。
对于川端康成所赠与的书籍自然也会认真拜读。短篇集《夕照少女》中，那句描写情欲的「时间忽然静止般凝滞而清澈的那转瞬间的雨后情景，接着，一大片芦苇迎风发出声响”给三岛留下了强烈印象。读完《日雀》中的《女学生》那篇，更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冲动之下决意将未完成的《盗贼》幽闭起来，暂时停止撰写。
不少信件中，三岛也啰嗦着自己的生活琐事和一些感想。
「第一次拜见您时，我曾向您说过，不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我便不能工作，即便如此，在远离人居的地方，反而也同样不能工作。这是真心话，现在我越发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一旦开始创作，便会觉得一股强烈的不安，仿佛自己空空如也，连一个依附之处也没有。这就是尼采所谓的赐予太阳的孤寂吧。」
——1946年3月3日 平冈公威
「屡屡想去看看大海，却又每每难遂其愿。也想于秋季前往犬吠，可一想到独自一人该如何去那片陌生的土地时，便又犹豫不决，难以决断。」
——1946年8月10日 三岛由纪夫
「这个月的十一日，考试终于结束了，回味起来真不是滋味，两个月的时光就这么虚度过去了。我觉得，在全力学习的那些时日，自己真像一只小小的老鼠。」
——1946年9月13日 三岛由纪夫
「因为喝酒的缘故，身子胖了起来。今年5月间还是十三贯，现在却已经十四贯了，这多出来的一贯，是应该以升来度量的吧。」
——1951年9月10日 三岛由纪夫
「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让先生也跟着操心的婚后生活，最近既不过量饮酒，也没深夜不归。我倒是担心，养成了如此之好的习惯，将来可是要麻烦的。」
——1958年9月25日 三岛由纪夫
川端康成也总是劝说三岛应该早日去欧洲看看，去法国啦英国啦总之早日见见世面为好，有合适的机会也总是询问三岛是否能参与。譬如在1950年的国际笔会大会前夕，活动将要在爱丁堡举办，已经收到正式邀请的川端康成写信问三岛是否愿意自费前往。三岛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却苦于百万日元的经费问题。但确实很想去欧洲各个荒废的角落看看啊。「柏林以及荒废了的德国诸城市、意大利、，这些地方最具魅力。美国没有丝毫魅力，不过如果有人让我去，我也是会十分高兴的。」
后来的1957年7月，三岛由纪夫如愿受到美国克纳福出版社的邀请，在纽约舒舒服服待了段日子。食物也还不难吃，也有戏可看，斯特劳斯夫妇全程给予了不少关照，更不用说唐纳德·金先生了，宴会实在无聊了，三岛便同金氏一同用日语谈论同桌人的不是，自顾自的开怀大笑，很是痛快。
话说信件这一来一往，二人也是愈发熟络，除了聊聊工作上或是艺术类的话题，慢慢的更多了些生活的烟火气。三岛给川端送些小点心，川端便回赠以美味的寿司马哈鱼片。也时不时的约时间登门拜访，偶尔也互相吐槽一下近来的烦心事。川端夫妇顺便还撮合了三岛和瑶子。
川端康成的身体情况似乎是有些令人担忧，坦言每逢新绿时节时，身心状态不佳已是常态，心口窝也时常在午夜时分疼痛。1956年10月23日深夜，川端提笔给三岛写信，聊关于稿件和活动之类的事情，谈及次年环球旅行的计划，却感到「一种聋子和哑巴的旅行之苦」，很是郁闷。身体的问题确实给工作带来了不少阻碍，病倒后只得躺在床上听听收音机和看电视节目打发时间。1958年8月诊断出胆囊肿后，因清楚了病症缘由，倒也松心了不少。不料三个月后，川端夫妇却都住进了东大医院。三岛和家人都分外担心，同父母商议后，在给川端的信中，三岛详细的列了一份住院所需物品的清单，以及该如何购买、手续办理和谁人照料的问题。以自己父母的住院经验来参考，也很是细心了。
有时，竟也能在二人的信件中看到一些「任性」或是「狂妄」的话。1961年5月，得知川端夫妇都将出国旅行，夫人前往苏联，川端去美国，显示出了一种「世界规模」。三岛如此感慨：「真有一种嗨哟、嗨哟打号子一般的感觉，说起来有些失礼，可这的确是一个使人愉快的消息。」1963年9月，想在秋天去国外旅行的川端康成，因为没钱而将计划搁浅了，但也不打消这个念头，「准备像以往那样，遇事再临时决定，可能会去意大利和希腊。」1966年8月15日，竟然有人大清早的破窗闯进三岛家，三岛很是生气，「在这个精神病患者激增的时代，文学似乎就要被疯子赶上。看来，我们也只能毫不示弱地更加疯狂。」
对于自己的家人，三岛却少有提及，似乎曾经觉得被自己的双亲喜欢是一种痛苦，「可以由于年龄的缘故，我却也开始喜爱上自己的双亲来了。」后来长女纪子诞生后，谈到自己的女儿，也说「婴儿一看到小生的脸，就一个劲儿地傻笑，令人感到不快」这样的话。川端康成是很高兴的，婴儿都会笑了，意味着也该去三岛府上探望探望了。1959年12月中旬，川端便动身去三岛家看望，并为纪子挑了只可爱的粉红色小狗作为礼物。后来川端也常常去看孩子们，给孩子们买书包啦买好吃的啦，还叮嘱三岛务必抽时间带孩子出门郊游玩。
1969年8月4日，三岛由纪夫给川端康成寄去了一封长长的信。先是详聊了自己对于川端作品《我在美丽的日本》和《美的存在与发现》的读后感，接着是关于帝国剧场戏剧的事情和近日的安排，「这四年以来，尽管被人们嘲笑，小生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向一九七零年一点一点地做着准备。被人们看得过于悲壮是很讨厌的，能够成为漫画的题材也就可以了。」「小生所惧怕的并不是死，而是死后家族的名誉…谨请允许从现在起就仰仗先生的庇护。」这封后来几乎被人们认为是三岛遗言的信，当时却没有受到川端的重视。《川端康成 三岛由纪夫往来书简集》中收录的最后一封信，写于1970年7月6日，三岛在信中如此说道：「越发觉得时间的一滴一滴都如同葡萄酒般尊贵，对空间的事物却几乎丧失了一切兴趣。这个夏季，全家又一同去了下田。小生以为，只要是美丽的夏天就好。敬请先生保重贵体。」
「敬请先生保重贵体」，这句话，便是二人之间最后的友谊箴言。
夏溪/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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