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迷途琴音(五)

舒婳侧躺在阳台的地上，昏迷不醒。直到次日清晨才被室友们发现。室友们看见她的时候都惊呆了，她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双眼肿胀。室友们试图将扶她起来的时后更是吓了一跳，她双手冰凉，呼吸微弱。

没有人知道她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情急之下，室友们将舒婳送往了离学校最近的医院。

经过紧急抢救，舒婳才脱离了生命危险。确诊的结果是：患者由于受到过度的惊吓而导致的昏迷。这更让舒婳的室友们大吃一惊。据她们回忆，舒婳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而且大家同住一个寝室，其他人安然无恙，舒婳又怎么可能会受到什么惊吓呢？

由于舒婳的状况很不稳定，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其实这已经不是舒婳第一次住院了。两年前，她试图，服下大量安眠药。还好她的妈妈发现及时，送往医院抢救，才挽回了她的生命，她昏迷了很久，那一次也是在这个医院里住了很长时间。不过，当时她醒来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忘记了很多事。也许是安眠药的副作用，也是从那时起，她对往事的记忆都模糊碎片化。

自从舒婳六岁那年来到文都这座小城，从小学到大学，再也没有离开过。

这天下午，舒婳终于醒来，她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她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要裂开一般的疼，却还不断追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王潇潇”，“林静”这些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昨天夜里那个人，她说，她是……王潇潇？她还说……她还说……林静，她怎么了？我……害了很多人了吗？为什么？

她把昨天发生的事情重新回忆了一遍，又立即给郑安南发了一条消息：

同学，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冒充你的师妹的。我当时有些神志不清，总之，对不起。

几分钟后，郑安南回复如下：

那天把你当成那位同学，误以为迟到的人就是你，真是不好意思啊。请不要放在心上，要是你喜欢弹钢琴，可以随时来“音乐梦工厂”。

舒婳这才如释重负，不过，她心里对这件事情还是有很多疑问。

郑安南当然不会责怪，因为这看似奇怪的偶遇其实是他刻意安排的，他并不是什么学钢琴的艺术生，而是心理学的硕士研究生，临近毕业之际，来到这个大学完成他最后一次毕业实习。由于舒婳在一次学校心理健康普查中被发现有严重的心理健康问题，学校正好安排郑安南去为她做心理辅导。只是他正好会弹钢琴，并且在调查中得知舒婳以前是专门学钢琴的。他这么做为的是帮助舒婳走出心里的阴影，这些当然是舒婳意想不到的，而且他的设计天衣无缝，让舒婳看不出一点破绽。

她试图回忆昨天夜里那个人说的那些话，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说林静怎么了。直到有一天，她亲眼看见现在的林静，也是在这所医院.

一天，舒婳一个人走到住院部楼下的公园散步，当她往回走的时候，遇见一个坐在轮椅上是姑娘，被医院的护工推着迎面走来。也正是擦肩而过的那短短的几秒钟，舒婳看清楚了那个人大致的模样，短头发，神情呆滞，眼睛眯缝斜视着，臃肿而肥胖的身体无力地瘫坐在轮椅上，双手双脚几乎是耷拉着，不像是长在那个人身上的。舒婳当时根本没多想，更不会把眼前的这个人跟昔日的林静联系在一起。

但是，舒婳注意到了她的手上戴着的一串手链，她一眼看去就知道，那是由红色玛瑙制成手链，鲜艳的色彩，纯粹的玛瑙质地，晶莹剔透，所以格外吸引眼球。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手链舒婳也有一条，几乎一模一样。舒婳的那条手链是她妈妈送给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准确地说，应该是有一对的，舒婳爱不释手，上高中时一直戴着它。后来，舒婳把其中的一条送给了她的好朋友林静。

而现在，舒婳却不舍得戴那条手链了，她上了大学后，就一直把它珍藏在一个精致的木盒，深怕把它弄坏了。

对了，舒婳突然间想起了那个木盒。那是一个用红木制成、古色古香的长方形木盒，上面精致的镂空雕花图案布满盒子的五个面，看起来小巧玲珑，却能装不少东西。舒婳一直视这个木盒子如宝贝，只因为这是她爷爷送给她的。她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保存在这个木盒子里收藏，包括这条手链，她上高中时的日记本，还有她创作的曲谱，那曲谱上面还有她的老师章之鉴点评修改的字迹。

这一些都是她的宝贝，是她视为最重要的东西。她一直将那个木盒子带在身边，以前经常要打开那个木盒子看一看，看见那些东西就会有满足感。而现在，她几乎是很少去翻那个木盒子了，以至于木盒子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她让室友帮她把木盒子带到医院来。她小心地拭去上面的灰尘，小心地打开它，就像开启一段尘封的往事。那些东西都在木盒子里面了，她一件一件仔仔细细地清点。那串红色玛瑙手链还是那么的美观精致，舒婳将它戴在手上，看上去真的和那个姑娘手上那条一模一样！

曲谱，参加钢琴比赛的荣誉证书，日记本……舒婳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最后，她翻开了那本日记。奇怪的是，这日记是缺页的，而且不止缺了一页。中间一连十多页都像是被人撕毁，留下明显的痕迹，剩余的缺页参差不齐。但是开头和结尾几页都是完好无损的，而且上面的字迹也十分清晰。这是怎么回事？

她翻开前面的日记，内容是这样的：

2003年10月25日，晴。

我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弹钢琴，尤其是在遇见章老师之后。我不想再学那些文化课了，比起钢琴，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是在太无聊了。今天，我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他问我有没有把握考入风华班。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呢？其实我并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但我问他，老师，你是不是会当风华班的班主任，一直，三年？我只想确认这一点，如果是这样，我无论如何也要进入风华班。因为章老师真的是太好了，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会遇见这么好的老师。如果是他一直教我钢琴，我就可以日日见到他，那该多好。要是换了其他老师，那我还有什么心思学钢琴呢？

2003年10月26日，晴

我刚才把我写的曲谱拿给老师看了，我是不是胆子也太大了？嘿嘿，这可是我自己创作的曲子《扑蝴蝶》呦！唉，要是再写的长一点就好了。不过还是很开心，老师说：“不错。”他很仔细地帮我看了，我很少看见他笑，不过他今天跟我说话的时候居然是微笑着的，老师笑起来的样子温文尔雅……

2003年11月2日，小雨

考试成绩出来了，唉，我怎么会考得这么差呢？那该这么办啊？万一，我不能进风华班，那该怎么办？可是，我还是好想当章老师的学生啊，如果每天都能见到他，可以听他上课，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可是，现在……

多年以后的舒婳，再次读到自己写的日记时，有一些羞愧。有一些文字，她不好意思往下读，感觉自己就像是做贼一样去偷看别人的秘密。这一篇日记还没有读完，结局就已经明晰，即便是已经失忆是舒婳，也猜到了自己当年没有考入风华班。这世间是事情往往都是这样，越想得到什么就越是得不到，什么梦寐以求，朝思暮念，到头来都敌不过造化弄人。

舒婳发现那一页纸上有浸过水，干了之后留下的痕迹，那可能是她当年一边写一边流泪，留在纸上的痕迹吧。她可以想象到自己伤心、痛苦的程度。

      2003年11月5日，阴

我在琴房里坐了一整天了，没有去上课。新班级很快就分好了，今天是在新班级的第一天。我觉得我不是，我应该是风华班的。下午章老师来了，他看见我扑在钢琴前哭，一定也知道我很伤心吧？他说的那些话是安慰我的吗？他说，风华班只招20人，其实我是第21名，与第20名只相差了0.5分。他特看过了我的成绩，钢琴课是第一名，只是文化课拉了分。他还说，只要我努力了以后还有机会调整，风华班永远留一个位置等我来。其实我那几天一直很难受，但我也想清楚了一些事，其实我并不在乎去什么风华班，我只是想当章老师的学生，我只想一切都不要改变，他继续教我钢琴，像以前一样对待我。……

舒婳翻到下一页，发现从这里开始就已经是缺页了，只留下残缺的一个角。

作者简介

落墨：笔名。姑娘有一些任性，还有一些嚣张；有一些叛逆，更要些疯狂。一位真实，独特，真性情的摩羯人，爱生活，爱旅行，爱文学，更爱写作。将最刻骨的深情融入字里行间，以最真挚的文字记录悲欢离合。她说爱写作，其实是因为一个人，所以有信仰。来自2017创意写作。

  编辑  

邹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