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老母亲和她那只传世玉镯 || 酒玉

老母亲和她那只传世玉镯

作者|酒玉

          “叮，噹噹，叮”这声音，在寒冷的冬日清晨，穿越门板，穿越厚厚的棉被，钻进我的耳鼓。此刻，我还没睡醒，这声音把我吵醒了，我感到有点淡淡的烦躁。

　　　“叮，噹噹，叮”又响了两下，是那样悠扬清脆，是那种似金属般硬物不经意间轻轻碰撞发出的声音。这时候，我完全醒了。这声音，我多熟悉，我不感到烦躁，反而悦耳了。

         我知道，“叮，噹噹，叮”的声音是从厨房洗碗瓷盘里发出的，我知道，“叮，噹噹，叮”这声音是老母亲戴在左手腕上的翡翠老手镯掠到洗碗瓷盘发出的。

        我知道，老母亲又起床给我做早餐了。

        老母亲今年８６岁了。

        老母亲戴的那只翡翠手镯还要比她老！

        我很小的时候，那是个吃不饱的年代。翻箱倒柜，到处旮旯找东西，是我儿时的习惯，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找吃的和钱呀物呀到外面换吃的。

        有一天，我逃学早早回家，翻了几遍屋子，却也找不到吃的和能拿到外面换钱的物。后来我想，家里就这间房，房子不大，有哪个墙眼旮旯没有找过的？忽然想起在门角的一个尿缸处，母亲有一次鬼鬼祟祟把装着半缸尿的尿缸挪开，在缸底下挖起一小堆泥，然后又放了什么一个小圈圈埋在那里，于是，我用尽了吃奶之力好不容易把尿缸挪动，用锅铲把泥挖起。啊，终于发现了，那是一只像车轮一样的小圆圈。小圈圈条子圆圆的，很白很滑润。我想，母亲为什么把这么好玩的玩具收藏起来不给我玩呢？这个玩意是不是也能拿去代销店换一颗糖吃呢？

         我正在好奇地把玩着小圈圈。“吱”虚掩着的两扇木板门，突然被推开，母亲回来了。

        母亲惊愕地瞪着我，一手紧紧地抓住我拿小圈圈的手，一手轻轻地抢过小圈圈。然后就是几巴掌打在我的屁股上。我哇的哭了，第一次看到母亲那么凶，第一次被挨打得这么痛。她一边打一边唠叨：“你知不知道，这是传家宝。！”过了一回，等我不哭了，母亲也平静了，才重重复复地对我说，“现在是搞‘立四新’，不要让别人知  道我们家有什么老东西，不要对任何人说我家有只小圈圈。”

         后来，我上中学了，才知道，母亲收藏的那只小圈圈是玉镯。

         后来，在我读中学没有伙食费交的时候，母亲有过几次想把玉镯卖掉。每次要卖掉，我外出工作的叔叔都给点钱我交伙食费，才把玉镯保留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玉镯是一只翡翠手镯，是我外婆给她陪嫁的。据我外婆说，是我外祖母给我外婆陪嫁的。

        大抵是七十年代后期的一个冬天，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母亲已有哮喘病多年，最怕就是这样的天气，她一天到晚喘咳不停，张着嘴巴喘气。母亲说，她过不了这个冬了。我和两个姐姐听了只是不停的哭，因为，那个时候在农村缺医少药，到医院住院又没有这么多钱。后来，母亲想起收藏的那只玉镯，叫我大姐把那只尿缸挪开，挖出那只镯子，戴在手上，母亲还跟我们三姐弟自言自语说，你外婆在世时说过，戴玉镯能驱邪祛病保平安的，戴上看看能救我这条老命吗？我们听了母亲的话，哭得更伤心了。

        奇怪的是，自从母亲戴上这玉镯后，病就慢慢的好多了。

        从此至今，母亲一直在左手上都戴着这玉镯。

        这几年，玉价一路飞涨，一般的翡翠手镯都要好几千，好一点的都要一万以上，像母亲戴的这么老的手镯，起码也几万吧。大前年，我想，母亲已过八旬，年事已高，为了她和手镯的安全，还是取下换另一个新的给她戴吧？反正她也说过好多次，要取下留着传世了。就这样取就取吧。可是，才取下３天，母亲的血压突然又高了，在家吃药怎么也降不下，我突然想起，七十年代母亲戴上手镯跟我们说的情景，于是，马上又给她戴上这只老手镯。奇迹又来了，只在家吃了几颗平常吃的降压药又把血压降下来了。

       呵呵，这手镯也太神奇了，或许，这手镯已变成了她的一部分身体，或许，这手镯已经变成了她的另一个器官。母亲跟我说，她１６岁嫁给我爸，她从出嫁那天开始就戴着这只手镯，。

        母亲出生于旧社会，一生沧桑坎坷，一生多灾多难。我家是富农，成分不好，一直被人家瞧不起，有时候还被批斗。我母亲年过４０岁才生我，我不到３岁父亲去世。所发生的一切，她都默默地忍受。

        母亲一生善良，勤劳，朴实，节俭。对人谦逊，礼让，从不与人争吵。

        有时候，我常想，， ，一直戴着，或许，我父亲就不会这么早去世。我母亲也不会受这么多人间疾苦！

        呵呵，母亲太伟大了！

        呵呵，从母亲身上，我读懂了千千万万伟大母亲的品格！我从母亲所戴在手上的玉镯，读懂了国人为什么喜欢收玉藏玉佩玉赏玉。

        玉，内秀外敛，不张不扬，表里如一，温润而泽，缜密而忍，这，不正是伟大母亲的品格吗？不正是国人的伟大品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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