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父母,点亮亲情”征文作品展(130)郝洪喜:娘恩

昔日在老家每天晚上都要用的那盏煤油灯，伴我度过了幸福的童年。

实际上，那是一盏非常普通的照明灯，陶瓷瓶子做外壳，一绺棉线当灯芯，装上二两煤油，就能燃烧大半宿。

在我还没上学之前，俺娘就常在这盏油灯下飞针走线和料理其他家务。

为了把公婆和丈夫伺候好，让几个孩子吃饱穿暖上好学，俺娘一年到头总是夜以继日地忙个不停。白日里全天参加生产队劳动，空里做着三顿饭，晚上还要在煤油灯下忙活一家人的缝补拆洗。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晚上在家复习功课和做作业时，俺娘总是守在一边，很像一个老练的陪读生，更像一位资深的家政保姆。

那时，我年龄尚小，思想单纯，只顾趴在那里作文算题。殊不知，俺娘就像一台连轴转的机器，一直全心身地在为我做着“保驾护航”工作。时而挑灯芯，时而给我倒水喝，直至我把作业做完，俺娘才拿着灯离开，再去忙她的一大笸箩子针线活。

后来，从父亲嘴里得知，俺家每天晚上都要用的这盏煤油灯，是我出生之前俺娘制作的，为的是等我面世以后，单独用这盏灯夜间照着我吃喝拉撒。

由此可以想象出，从我呱呱坠地到我长大成人，俺娘在这盏煤油灯光下为我所付出的心血，该是一个何等大的数目啊！

那些年，日子过得紧巴。为了省油，晚间多数时候全家只用一盏灯照明，把灯放在火炕与锅灶之间壁子墙上的小窗口里，里屋照着俺娘飞针走线，外间照着父亲烧火熬猪食，我和妹妹则借着灯的余光听奶奶絮叨《孔融让梨》的故事。

可能就是因为儿时受益于这盏灯太多的缘故，使得我对出自母亲之手的这盏煤油灯格外有感情。

升入五年级那年，一个小小的意外，俺娘硬是把这盏灯塞进了柜子后面的墙旮旯闲置起来。

那是一天晚饭后，俺娘照例陪着我在火炕前做作业。没留神，我的前额被灯火烧了一下。

俺娘急忙上前察看，发现头发烧焦了一大块，头皮上还烧起了好几个小水泡，把俺娘心疼得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眼泪随即流了出来。我抬头看了一下俺娘的脸，她痛苦的表情看上去比她自己被烧着了还难受。

突然，俺娘松开了搂我的胳膊，急匆匆走出了大门口。很快，俺娘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为我治疗烧伤的用獾油制作的消炎止痛膏。

第二天，我上学走后，俺娘悄悄把自己戴的银戒指和银耳环全都卖给了别人，然后到供销社门市部买了一个玻璃罩子灯。

这个玻璃罩子灯当时在农家算是比较奢侈的生活用品了，跟俺老师晚上办公用的那盏一模一样。灯是好灯，又亮又不冒黑烟熏人，就是价格太贵，使得俺娘因此而失去了出嫁时娘家陪送的所有银首饰。

那天晚饭后，当我要做作业时，发现俺娘拿到我面前的是一个新式玻璃罩子灯，本想鼓掌叫好，我突然发现俺娘手指上和耳朵上的银首饰都没有了，顿时我明白是咋回事了，我瞬间转笑为哭，泪珠不由自主地滚出了眼窝。

我说：“娘，咱把这个罩子灯退了吧。”俺娘说：“傻孩子，说啥哪，你不知道人家供销社卖东西都是出门概不退换吗？再说了，那个破油灯从打烧了你，我就决定换掉它了，只要你别叫灯火烧着呛着，娘那几个银首饰戴不戴的无所谓。”

既然俺娘这么说了，我也没再说什么，但我心里暗暗发誓：等我以后能挣钱时，一定让俺娘戴的耳环和戒指换换颜色。一九七零年我到县城工作后，把头一个月发的三十元工资全部拿出来，到银行金店先买了一个金戒指，年底又拿着攒了一年的钱去那里买了一副金耳环。每次买了金首饰拿回家交给俺娘时，俺娘总是高兴之余再皱眉头，她老觉着：难得儿子有这片孝心，但这金首饰太贵了，得花掉孩子多少生活费啊！

知我者，俺娘也。为了给俺娘买这几样金首饰，我确实在吃穿用花销上节约得没法再节约了，穿的衣裳好几年没买回新的，都是补着穿；在吃上，哪天也是三顿饭花不了几毛钱。早饭，五分钱的馒头，二分钱的稀饭，一分钱的小咸菜；午餐，一毛钱的馒头，五分钱的大锅菜；晚饭跟早饭一样，还是五分钱的馒头，二分钱的稀饭和一分钱的小咸菜。

后来，随着社会发展，村里通了电，家家户户用上了电灯，俺家的煤油灯彻底退出了夜间照明的历史舞台。

尽管煤油灯一去不复返，俺娘也早已去世成了故人，但烙在我记忆深处的那两盏油灯的事，却永远都挥之不去。每每回想，每每记忆犹新，每每怀念恩深似海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