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戒(上)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当所有的一切都记不起的时候

也许遗忘

才是最好的归宿


(一)深夜·回想

夜,鬼魅一般的黑,呼啸而过的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发出呼呼的响声,似一只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吞进肚子,只留下一轮弯月,散发着惨白的月光。

那月光透过天窗直直的射到他床边的桌子上,他正要睡了,关掉床头灯的同时,从床边摸出一支烟,点上,吐出的烟雾让他忘记了自己是何时学会的这个恶习,仔细在自己脑子里搜索的同时,手上传来了一阵灼痛感,他抬起手,无奈地笑笑,然后把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里。一转头,看见了安静躺在桌子上的酒瓶,他扶了起来,酒盖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他喜欢的酒撒了一大半,诱人的酒香弥漫了整个漆黑的屋子,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心烦意乱,像是在想着什么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这样难熬的夜晚已经不是第一个了,自从街拐角的那家银行回来那一天开始,他就感觉到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他只记得自己叫李景,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和一位漂亮的女朋友——他自己都没有见过的女朋友......

他觉得,自己印象里记得的,好像只有这么多了。

诱人的酒香和心烦意乱的感觉使得他不能安然入睡。他索性从桌子旁的柜子里翻出一只高脚酒杯,借着月光,喝起酒来。


(二)噩梦·来袭

他像个拙劣的品酒师。当酒杯第四次变空的时候,他已经迷迷糊糊的倒在了床上,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个噩梦,具体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毫无知觉,一个站在他旁边的医生,手上攥着两把手术刀,正要向他的心脏刺去,他着急了,一只手挡在了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伸去抓那医生的口罩,就在他撕下口罩的一刹那,手上和胸膛同时传来了一阵痛感。

他醒了,但四肢无力,额头还冒着虚汗,好像真的和某个人拼尽全力地搏斗过一样,右手上传来的痛楚却那么真实,他抬起手来,才发现自己捏着的酒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碎到了只剩一个底脚,那些碎片有的散落在床上,有些凌乱的刺进他的手背,渗出了一丝一丝的血渍。他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爬起来走向洗手间,一边清洗自己的伤口,一边又暗自庆幸扎到的是静脉,如果是动脉的话,估计自己这辈子也醒不来了。当他拔掉手上最后一片玻璃渣的时候,无意间看见自己小拇指上带的那枚不起眼的尾戒,他突然对这枚戒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却不知它从何而来,那抹诡异的黑色,让他陷入了沉思。

针扎一般的刺痛从他的脑子里炸开,他用双手紧紧的抱着那颗快要裂开的脑仁,疼痛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大口喘气,下一秒钟,他选择了不去想这件事儿,等到痛感不再那么明显的时候,他才有勇气推开洗手间的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三)病痛·疑惑

阳光很暖,洒在身上有一种治愈忧伤的作用,他看了一眼右手的伤口,讥讽地哼了一声,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伤让自己感染,所以此刻,他正要去医院。

他不记得去医院要怎么走了,索性就在大街上乱打听,一路走走停停倒也轻松了不少。只是当他路过一家银行———街拐角的那家银行的时候,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那家银行,可正当他看得入神的时候,那种撕裂般的头痛像警钟似的再次敲响,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他像一只丧家犬一样逃离了那个地方,来到了人们给他指的那家医院。

楼道和房间里弥漫的医用酒精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虽然他也经常喝酒,但总是感觉到医院所谓的医用酒精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所以在打完破伤风后的三秒钟内,他就把压在皮肤上的酒精棉随意的扔到了垃圾桶里,皱了皱眉,快步下了楼,往大厅走去。就在他推开门以为可以离开这个不舒服的地方时,一辆疾驰而来的急救车挡住了他的去路,车顶的警笛还在不断地尖叫,从车上下来两个年轻的女护士,抬着一个担架匆忙的从自己身边路过,还不小心撞了自己一下。

这场景,好熟悉......

他的身体又开始有了反应,而且比前几次都要剧烈: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从未有过的颤动,脑袋像炸了的蜂窝一样嗡嗡作响,眼睛开始忽明忽暗,双腿像被抽干鲜血似的无力,支撑不住整个身体,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扶着医院的栏杆,一步一步的像一个老人一样蹒跚着,想要逃离这个随时都会有生命逝去的人间地狱,他大口的喘着气,右手抚摸着胸口,想让自己的心脏跳的慢些,但并不奏效。终于在离救护车不到三米的地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病床上,鼻子里塞着吸氧管,病床旁边的心电图仪上还在跳动着有规律的波纹。

“你醒了。”空荡的病房里传来一声诡异的问候。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有着一半眉清目秀面庞的男医生,而另一半,戴着一副极其普通的面具。

“你还是忘不了以前吗?”

李景疑惑的打量着面前的医生,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但,很熟悉。

“你,认识我?”

“你心脏旁边的那颗子弹,还是老子帮你取出来的,你觉得呢?”那医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李景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那一片皱巴巴的皮肤仿佛隐藏着他不知道的经历,可是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有些事儿......还是不知道的好。”

“告诉我好吗,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带了哭腔。

......

突然,他从病床旁的柜子上抓起一把手术刀,顺势刺到了自己的咽喉处,渗出丝丝血迹。那医生见状,开始慌了,急忙问道:“你...你干嘛?”

“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他在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似乎有些东西,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医生无奈的摆摆手,“该知道的,还是瞒不住啊,你把刀放下吧,我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


(四)回忆·诉说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李景的脑子涨涨的,他胡乱的打了一辆车,说了一个酒吧的名字,那个酒吧是他经常去的,他捏着鼻梁,仔细的回味着医生和他说的往事。

嗯,据那个带着半块面具的医生说他有一个女朋友,长得很漂亮,出事以前在一家银行上班,一天银行遭到了歹徒抢劫,丧心病狂的他们挟持了李景的女朋友,他为了救女朋友,挨了一枪。子弹贯穿心脏直击后背,等送到医院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女朋友很爱他,在苦苦哀求了医生三十多分钟之后,医生终于同意给他做换心手术,而那颗心,正是他女朋友的。

李景有问过那医生为什么会同意换心,医生给他的答复是:她脑子里长了一颗恶性肿瘤,最多还能撑一个月。之所以给他换心,一是不希望两个人都死,二是不想辜负了那个痴情的女孩。女孩还恳求医生将李景脑中有关于她的记忆的那部分海马体切除,所以他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关于她的一切。

他平静的回想着医生和他说的话,酒杯却已经在他的手中空了又满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从钱包里胡乱的抓出一把现金拍在柜台上,转身离开了酒吧。

他喝的晕晕乎乎的,但对于自己的记忆却仍然无能为力,他没有想起来任何东西,他不想放弃,随意的扎进了一家零售店,挑了一瓶最烈的白酒,从兜里摸出一张钞票甩在柜台上,朝银行走了过去。

风还在呼呼的吹着,李景额前的刘海顺着风胡乱的飘着,地上的落叶打在裤脚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他就这么坚定的,一步一步的走向答案。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银行已经关门了,路灯照着这一条空旷的街,他就靠着路灯坐在银行的对面,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大门。酒很烈,初入喉咙的时候有一种灼嗓子的感觉,他就凭着这一点点的痛感,维持着仅有的知觉。酒入愁肠之后,泪却涌上心头,他不知自己为何泪眼婆娑,脑袋却因为酒精的缘故愈发疼痛,他把最后半瓶酒一股脑吞进肚子,顿时感觉脑袋像是要炸了一样,他蹲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发出沉重的闷哼,终于在结束的前一刻,没能忍住,抬起头颅,嘶吼了一声,随即又昏死过去。

他终于突破了自己的极限,或者说,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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