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的第一枚戒指,是书店给的

SIMPLE READING

这是加布瑞埃拉·泽文《岛上书店》里极具魔性的一句话。

若干年前，我从一家书店离职的时候，老板送了一枚戒指给我，作为离别的纪念品。素面的元宝戒，内里刻着书店还有我的名字。那时并不觉得郑重，甚至还被这最后时刻的文艺仪式，雷出一股巨大的哀伤——人生中的第一枚戒指哟，居然是工作送给我的。

这可能在某种程度上，造就了我与书店日后没完没了的拉拉扯扯。当然啦，负责拉扯的主要是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习惯性地把当地书店摸个遍，然后就近找一家，作为长期的驻扎营，不在办公室坐着，就在书店里混着——婚期自然毫无指望。当然啦，要把这个黑锅扔给书店，书店也是不背的。

我曾是书店里最聒噪的员工，后来又成了书店里最聒噪的顾客：“你们的书在哪进的？”、“这个书现在还卖得好不好？”、“你们这个选书品味吧，感觉要完”……指手画脚、胡扯八道之余，在蜜月期的买买买高潮平息后，就开始把杯杯罐罐扔进人家的柜台，仗着“脸熟”，整天偷偷摸摸地撕掉新书塑封，只看不买，还动不动就讨水喝，想想也是那种很讨厌的客人类型。

俗话说得好，干书店的时候伤心，没书店的时候寂寞。干书店的人焦虑，逛书店的人快活。焦虑主要来自运营的压力。没有人比书店的员工更了解“美好”背后的细碎与繁琐：拆包、入库、上架、陈列……尤其是普通店员，刚入行的时候一定会感到惊讶，这原来是个体力活！而更为悖论的是，很多人因为喜欢书才想在书店工作，来了书店，才发现并不能时时看书——有的是没空看，有的是不许看。不知爱钱的银行柜员们在点钱时，会不会有相同的忧伤。

还有啊，“最令人恼火的是，一旦一个人在乎一件事，就发现自己不得不开始在乎一切事。”

这件事的名字，叫营业额……

如今的书店，越来越不像书店了。如同一朵朵飘零之花，盘旋在城市上空，来来去去，各个挖空心思独辟蹊径，一片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有时让人很怀疑，书店的春天是不是要来了？可不久前，就有两家沪上老牌书店宣告闭门歇业。

好似万物代谢。书店的生生死死，书店人的来来去去，从未停歇。

那么，是什么还让我们对书店怀有持久的留恋？

我常常回想起曾经的书店岁月，铭刻在记忆深处的，不仅有书与咖啡的香气，还有阴雨天时、店内无人时、偶尔埋首书架时的寂寞与安定。在天气好的时候，书店外的江面上有一块块白色的帆，天空中有一只只白色的鸟，随着游船的汽笛声一同慢悠悠地划来划去。傍晚的时候，晚霞和夕阳把江岸边的楼面擦得光亮，玻璃像鱼鳞似的。一忽儿夜来了，灯光又起，一闪一闪，红黄蓝绿，这样的一天又一天。

我记得每到店里上货、盘点时，大家伙一同撸起袖子、点灯熬油，将一扇扇书架填满又清空。我记得与书店的同事，还有熟识的客人，关店后在小吃摊烤串啤酒聊大天，喝多了便一同住在宿舍里，第二天随便抹抹脸就去上班，脏兮兮地挤地铁。

我记得书店永远有种独特的善意与包容：当你聊起三毛、海子、托尔斯泰、马尔克斯、、布迪厄、萨义德……聊起自由与思索，聊起那些陈旧的脉络、那些被岁月、时光抛弃的光芒与理想时，你永远不会遭受嘲笑与侧目。

该怎么将这些留恋一一注明？书店的温度，就好似家，好似港湾。

书店的意义，不仅是人与书的相知，更有人与人的相遇。

“为什么一本书会跟别的书不一样呢？因为它们是不一样的。”所以，曾与书店有过羁绊的人呐，当你在未来感到迷茫失落时，请低头看看无名指，那里一定有书店留下的痕迹。

不是所有离别都有重逢的时刻，毕竟人生好多选择，当你游了出去，游过灯塔，当你再没有回头。但你知道，有一处灯火，曾经且永远为你亮着。

因为人生中第一次温暖的约定，是书店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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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一个书店店员

图 / 来自网络

地址：上海青浦徐泾镇谢卫路1203号简屋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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