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请给这个疯子一座奥斯卡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传闻加里·奥德曼这次要拿影帝了。

 

上一次类似传言是2011年上映的《锅匠,裁缝,士兵,间谍》。那一年奥德曼败给了《艺术家》的让·杜雅尔丹。后者获得奥斯卡金球奖以及戛纳电影节的三项影帝。

 

六年过去了,加里·奥德曼还没有放弃,这次《至暗时刻》卷土重来未可知。

 

电影中规中矩,拍得如此命题作文。美国的新媒体VOX说,「《至暗时刻》是一部关于温斯顿·丘吉尔的电影,但其存在的真正原因是要展示加里·奥德曼的演技。」

 

整场电影奥德曼连呼吸都变得不再庸常,整部电影他背着手,直冲的步伐,像条斗牛犬。口水丝儿和下颌的些微颤动,举止仿佛能看到你家大爷的影子,却同时涂上一层伟人的釉质。


《至暗时刻》里的奥德曼

 

但重点是,奥德曼好像一直演得不差?

 

无论是《惊情四百年》里的德古拉,还是《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疯条子,甚至是他出道即成名的《席德与南希》,他饰演性手枪乐队吸食毒品成瘾的贝斯手,骨骼惊人的瘦弱年轻。不过这些全都是上个世纪的电影了。

 

今年加里·奥德曼五十九岁,已经被忽视太久了。他就像是掉进了一个裂缝,至今没能得到一个称得上分量的奖项。

 

「没有个性的人」


 

Reditt有一个关于奥德曼演技的热门讨论,大致是原来我们童年看过的那些印象深刻角色全是他演的。这些感叹,连带图片被国内自媒体原封不动搬了过来,并生造出了一个名词「整容型演技」。

 

令我感到很震惊。

 

你跟我说你认不出来?加里·奥德曼长了那么一双圆圆的,天蓝色,间距较窄的大眼睛,当他睁着那双蓝眼睛时,你有什么认不出来的?

 

你认不出来的原因大概是他没有给你一个「人设」。

 

奥德曼本人是什么样的?这个答案你从他的角色里看不出来。



这个人设玄之又玄,很多演员都有,好的情况下那是角色与演员的合二为一,真人气质与书写气质的合二为一。

 

例如朱迪·福斯特。她最光辉的角色是《汉尼拔》里那个女警察,将她整个人的正直自尊发挥得淋漓尽致,被美国电影协会评为十大银幕英雄之一。

 

然后是《杀戮》里的女性知识分子,在语言的锱铢必较里魅力尽失。波兰斯基取笑道:「你和你的朋友简·方达,正义无畏,就像是解放黑奴船上的领航者。」

 

而加里·奥德曼,从他饰演的角色里你找不到他本人的一丝痕迹。


他可能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警察,残暴古怪捉摸不定;也可能贴近《蝙蝠侠》系列的戈登局长,更敦厚亲善;或者是《锅匠,裁缝,士兵,间谍》里的史迈利,周身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漠然、疲倦、沉静,就像火焰燃尽后剩余的那些灰烬。

 

《这个杀手不太冷》经典一幕

 

你可以说,奥德曼是一个「没有个性的人」。

 

于是他游走在这些角色里,让你辨认不清他的面目。这可能近乎一种献身姿态。因为别的演员投入自身情感来充盈角色,而奥德曼却相反,他用角色来充盈自身。

 

1930年,罗伯特·穆齐尔写下《没有个性的人》,在同时期的作家茨威格眼里,一战前的那个欧洲是黄金时代,人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乐趣与价值。

 

在穆齐尔的笔下却是深深的忧虑:由于个性的拥有以对现实存在的某种乐趣为前提,这就让人预见到,某个对自己也不抱现实感的人会突然遭遇到这样的事,有一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个性的人。

 

「他是一个没有个性的人!」……「你看他这样子!你会认为他是干什么的?他看上去像医生,像商人,像画家或外交家吗?」……「他看上去具有如此一般性的才智,以致竟没有任何具体的内容!」……「你从他的形象上猜不出他的职业来,不过他看上去也不像一个没有职业的人。……可是这些个性却与他无关。……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事物是固定的。」

 

这个没有个性的人害怕人们的窥探。奥德曼认为自己喜欢工作,这样既已足够。他甚至没有把它说成是表演,仅仅以工作代称。

 

这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演员这个行业的人仿佛天生就有一种表现欲,总是不畏惧说出自己热爱表演,甚至就是将其当作终身为之努力的事业。

 

前几天在中国电影力量新论坛上,杨颖老师大谈演员的自我修养;杨幂老师,我们的人民艺术女演员,「一直很幸运,自己的工匠精神还在。」

 

而你却很少听过奥德曼以一个艺术家自称。

 

他曾经做过一件小心翼翼的事。

 

那时他正在拍摄一部好莱坞大片。在奥德曼的旅馆房间里,他会把舞台摆好,放几个酒杯,好像至少在那里还有其他人在那里喝酒。他把垫子放好,好像他们坐在一起,然后把电视放在另一个房间里,给人的感觉是有人在那里。

 

「在某一时刻,我会开始对自己说话,我曾经把所有这些诗歌都念出来,,这永远是最有趣的事情。我曾经做哈姆雷特,我告诉你,在凯雷的套房里,我是一个神话般的哈姆雷特。」


他曾经想象有一天,「哈姆雷特」将会登上舞台。


《惊情四百年》里带有贵族风度的德古拉

 

在奥德曼不饰演别人时,他整个人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木讷,如同少年斯通纳。

 

「也许是因为我害羞吧,搞不懂。你看像《汉尼拔》那样的电影,虽然我画着很厚的妆,但那是我人生中最自由的时刻,大概是因为我能把自己藏在化妆之后。相反的,最让我痛苦、紧张的角色,则是《锅匠,裁缝,士兵,间谍》中的史迈利:没有面具,一切都暴露在人们视线中。」


《锅匠,裁缝,士兵,间谍》

 

「演史迈利曾让我觉得,人们会看清我能看到的自己身上所有的缺点,如果我对那些不满意,大家也不会满意。而我看不惯的那些事物,它们一直存在。」

 

穆齐尔的书里,那个没有个性的人选择了「不合作主义」,他没有成为那个庞大机器的某个使之正常运转的零件,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在奥德曼这儿,他一直与那些名流格格不入。

 

「人们尊敬我,但我并没有真正加入其中,它像是花园的高墙内的事情。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就像是我已经被邀请进了门,偶尔我能看到他们在远处吃什么,但我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这块儿,没法到那边去。」

 

这是他一直没能获得通行证的原因,他被遗忘在了一个角落里。即使是同时代里最出色的那批演员;即使随着衰老,那些年轻一代的演员已经从那座艺术殿堂捧走奖杯;奥德曼始终只有那一次提名。

 

他去参加金球奖的颁奖典礼。金球奖的组织者称赞他:你是这一代最伟大的演员。

 

「但是我从来没得过金球奖啊。」

 

「哦,这和奖项无关。」

 

这句话的虚伪程度不禁令奥德曼感到可笑。

 

「从来都和奖项有关,你们发明了这个该死的奖项!如果不是这个奖项,我们都不会坐在这里。别和我说这关于艺术,你肯定在逗我,这关于该死的电视收视率。」

 

切勿吞食


 

《切勿吞食》是加里·奥德曼的导演处女作。

 

导演的第一部作品总是会暴露出最多的自己,多数人一生都是在拍同一部电影,技巧千变万化,第一次的交代总是格外真实。

 

既然从表演里找不到奥德曼,或许他导演的电影可以。


切勿吞食

Nil by Mouth(1997)

导演&编剧:加里·奥德曼

主演:雷·温斯顿 / 凯西·伯克


《切勿吞食》讲的是一个混乱阴郁的故事。


一个有深重毒瘾的男人,整日穿梭于酒吧的吧台与家庭的沙发,为了拿一点钱会殴打自己的妻子。通过这些如同酗酒过度般颠倒的镜头,你可以看到他是如何跌跌撞撞,一步步拖垮了自己的家庭。

 

而这个男人,在影片最后有一段独白,是关于他的父亲。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我认识他是我的爸爸,但他不像其他孩子的爸爸。他躺在那儿,喝得烂醉,浑身冰冷。于是我碰了碰他。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和他说话。我问他,「你为什么不爱我。」

 

电影《切勿吞食》的片名来自这段台词,父亲的病床上方立了一个牌子,他问母亲那是什么意思,母亲告诉他「切勿吞食」。

 

片尾,出现了一行短字。即使没有这行说明,我们也知道他在表达什么,那已经太过明显。

 

「纪念我的父亲」。

 

作为一个羞怯的人,奥德曼的电影是如此焦躁冗长。片中出现了几千个「fuck」、「cunt」,在IMDb与wiki的统计里名列前茅,又被人称为英国脏话大全。

 

如同《没有个性的人》,穆齐尔把所知道的或想知道的都写进一本百科辞典型的书中,而且极力赋予这本书以小说的形式。但这本书的结构却在不停地变化,或者他又亲手拆毁它,眼睁睁地看着它变化,使他无法确定这本书的轮廓究竟如何才能容纳规模如此庞大的素材。最终这是一本未完成的书。

 

电影太满了,令人筋疲力尽。他根本就不关心观众能不能看下去。

 

全片充斥一种令人生厌的絮叨

 

奥德曼的人生呢?他在伦敦南部长大,十几岁的时候,他在格林威治青年剧院学习,同时需要一些兼职养活自己。作为手术室的搬运工,在屠宰场里卖鞋子,给猪斩首。

 

,他一直是舞台上的一员。

 

1986年,奥德曼接演了英国传记片《席德和南希》,来扮演朋克摇滚偶像和性手枪贝司手。

 

这个角色意味着奥德曼减掉了45磅来扮演这个角色,那段时间奥德曼开车时甚至没有力气点火,他来到医院,被医生告知这种程度的减重会有一定几率心脏病发作。

 

《Uncut》杂志将他对席德的演绎描述为「对朋克傀儡作为一个迷失和迷惑的人」的极大的同情。就连主唱约翰·莱顿,在看过电影后,他说,奥德曼「相当不错」。


身形瘦弱的奥德曼

 

这部电影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崇拜经典,但奥德曼对性手枪实在喜欢不起来,于是声称「这部电影已经从他硬盘上抹去了。」

 

到了九十年代,那时奥德曼演了不少电影,他成为了好莱坞的一员。

 

那时他陷入了所有成名演员的困境。那就是每个人都喜欢受折磨的演员。例如皮尔斯·布鲁斯南在人们见到的时候总是身着西服,他以为他是詹姆斯·邦德。

 

而奥德曼则消耗更多。

 

他在演戏需要想起那个酗酒过度的父亲,后者在64岁时喝死过去。

 

「我会想念我的父亲,所以如果我必须伤心,我会想我的父亲,这会让我难过。」

 

不久以后,奥德曼也开始酗酒。他在拍摄《红字》时意识状态已经不清醒,工作结束后,看到成片想不起来自己演过这段。

 

在与基弗·萨瑟兰(Kiefer Sutherland)晚上出去之后,奥德曼曾经在洛杉矶警察局过夜。因为酒后驾车。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戒掉酒瘾。

 

于是奥德曼开始着手写他自己的电影。

 

《切勿吞食》的剧本是一气呵成的,他写得很快,每一页纸仿佛是在尖叫着「人们不该这样活着」。这个愤怒、暴力、痛苦的故事对酒精与毒品带来的家庭悲剧进行了非常严厉的描述。

 

然而,奥德曼的化身就像电影里那个安静旁观的小女孩,令他感到无力的是,这部电影一点启示也没有。

 

一旦他写完了,他就去找钱拍电影。当时没人愿意接受这个,奥德曼的经纪人甚至对电影的合伙人说「道格,你看过剧本吗?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这是一场灾难,你必须把它说出来,把它说出来.……」

 

他被导演吕克·贝松救了出来,他们有合作《这个杀手不太冷》的交情。吕克·贝松以制片人的身份签了名,但最后奥德曼不得不自己投入200多万美元。

 

于是奥德曼接拍了烂片《空军一号》,扮演一个俄罗斯,试图杀死哈里森·福特饰演的总统。就为了得到这笔钱。

 

电影拍完之后,无论是口碑还是奖项,《切勿吞食》都没有获得褒奖。至今它还没有收回资金。但从那以后,《切勿吞食》已经以不可预知的方式产生共鸣。

 

在千禧年网络开始普及后,它变得极受年轻人的喜欢。它成了一部现在我们所说的冷门佳片。


 

但令奥德曼不堪其扰的是,媒体喜欢对电影里的一些情节进行盘问。

 

电影里的丈夫在试图淹死妻子前曾用鞋子殴打她,这是真实发生在你身上的故事吗?

 

这些他统统否认,故事的原型来自自己和一个同学。但人们更想要听到他们喜欢的版本。奥德曼的父亲是一个电焊工,他虐待家庭,殴打母亲。

 

正如我们最终无法了解,《切勿吞食》那行字究竟是想表达什么。

 

他想纪念父亲什么?是纪念他的好,还是他的坏,还是他曾施与自己的影响。

 

2001年,奥德曼当时的妻子唐娅·费伦蒂诺在洛杉矶高等法院提交文件,声称奥德曼用电话在孩子面前殴打她。

 

,费伦蒂诺说,「当我拿起电话报警时,加里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挤压着。我手里拿着电话听筒,退后了。我试图拨打911,加里从我手中拿起电话听筒,用电话听筒打了我三四次。两个孩子都在哭。」

 

加里·奥德曼强烈否认了这些指控,并声称「这些指控充满了捕风捉影和谎言。」

 

丘吉尔与一场失败的访谈


 

在聊回这部冲奥电影《至暗时刻》前,我们对于加里·奥德曼的形象已经能够影影绰绰勾勒,还差最后一块拼图。

 

在《至暗时刻》之前,关于加里·奥德曼的新闻多数来自2014年他在《花花公子》的不当言论。在采访里,他不慎将话题滑至2006年梅尔·吉布森的反犹言论,后者因此被封杀八年,感兴趣的项目没人敢投资。

 

,吉布森只是开了一个不适宜的玩笑。谁又没在喝醉时说过一些类似的话,照这么说来我们所有人都是伪君子。

 

针对这个访谈又冒出了许多人的看法,,难以搜索得到。

 

达斯汀·霍夫曼曾给奥德曼打了一个电话,令他感到很惊异。因为他只能从声音里分辨这个人似乎是霍夫曼,他不明白霍夫曼是怎么拿到他电话号码的。

 

在电话里,霍夫曼称赞他的演技。但这场电话示好奥德曼没能处理好。过后,霍夫曼把加里·奥德曼称为极右派,一个法西斯主义者。

 

在霍夫曼猝死后,奥德曼甚至需要对着话筒描述他对霍夫曼的死有什么想说的。

 

他想了想。「对于事情真相人们总是混淆界限,一知半解。关于表演,外界有着太多的扯淡之言,而且还经常有电影从业者去传播一些错误看法。面对这些东西,我只想说:闭嘴!」

 

在这场与看不见的对手玩好莱坞纸牌游戏里,奥德曼先是退缩,随后屈服。他为自己的不当言论感到抱歉。


奥德曼在鸡毛秀上致歉

 

「我感到非常可怕。他们在说关于我的事情,疯狂的,可怕的,法西斯主义的加里。我根本就不认识我自己。」

 

这场风波到了2017再看已经显得有些小题大做,在醉酒时的一些不当言论相比积压的性侵事件,。

 

下颚、鼻梁、领结、眼镜、雪茄、马甲、手表和威士忌,这些属于丘吉尔的特征。它们像是一套装束,被加里·奥德曼装上。拍戏时他要穿一套50kg的加重装,面部要安上一个模具。

 

经过六十几次化妆,每次四个小时。奥德曼变成了丘吉尔。


制作面部假体的化妆师是奥德曼从日本请来的Kazuhiro Tsuji 神乎其技

 

这是外形的不同,奥德曼还要弥合二者灵魂的差异。

 

他在伦敦东南部的一个贫民区长大,他所执导的《切勿吞食》是英国工人阶级有史以来创造的最好和最有誓言的画像之一。现在,他成了1874年出生在布伦海姆宫的丘吉尔,祖父是马尔堡公爵。

 

于是奥德曼找来了许多丘吉尔的书籍和传记,总共有五十本。因为被告知每一个都值得一读。「我试着把我埋在这些材料中。就好像一团乌云之中,然后雨便落下来。」

 

然后他去拜访丘吉尔的家人,听人描述丘吉尔在他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那些还不够,那些是别人希望他成为的样子。

 

最终奥德曼找到一把椅子。

 

在丘吉尔待过的战时指挥室,奥德曼找到丘吉尔当时的椅子。他坐了下来。椅子左面遍布丘吉尔指甲磨出的掐痕,右面是他的戒指磕出的凹槽。在这张椅子上,奥德曼感受到了丘吉尔的焦灼。

 

这个画面在电影里最终表现为戒指磕在扶手上的几下响动。

 

奥德曼与丘吉尔在电影里的年纪已经极为接近,仅差六岁。后者年老挂帅,因其决不妥协的主张,,最终成为了某种意义上影响人类进程的人。

 

奥德曼则想要凭借这部电影得到一个奥斯卡奖。

 

为此他又一次戴上面具,将自我深深地隐藏起来,让别人的心灵再次踏进他的领地。


这颗心灵曾容纳过性手枪乐队的贝斯手,容纳过一些疯狂又丑陋的角色,容纳过一些坚持自己主张的好人,容纳过他假想的自己与父亲。

 

他想要拿到这个奖。也许因为奥斯卡是不一样的,虽然总归是娱乐圈,但我想这大概代表了人们对他的某种肯定。

 

因此他的灵魂总是看上去空空如也,就像是被人从什么地方移了出来。在他第一次接触到表演时,也许没有想过艺术会令他变得如此空空如也。像是旁观着,时间在自己面前流逝,就像个宏大、并不均匀地翻转着的立体景观。

 

对于加里·奥德曼,在过去重复一遍又一遍的形容词里,他是疯狂、可怕、愤世嫉俗、甚至法西斯主义的。但在奥德曼自己眼中,如果有一个真正适用的,那可能就是那个。

 

「是的,」他重复道,「非常敏感,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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