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眉短笺丨曹亚瑟:就闲雅小品答客问
烟霞满纸 人间情味
——就闲雅小品丛书答客问
编者按：2016年1月，由曹亚瑟主编的闲雅小品丛书第三辑五册由中州古籍出版社推出，分别是《有味是清欢：美食小品赏读》、《风物正闲美：风土小品赏读》、《细听鬼唱诗：志怪小品赏读》、《此中有真意：寓言小品赏读》、《尽付笑谈中：幽默小品赏读》，这几本小品典雅清新、读之回味无穷。为此，我们邀请主编曹亚瑟回答了几个问题。
⊙请问你怎么想要编这样一套小品文？
●说到我主编第二、三辑闲雅小品丛书的缘起，其实有点偶然。在我之前，中州古籍出版社已邀请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吴小林主编过第一辑，共五本，分别是游记小品、序跋小品、笔记小品、尺牍小品、清言小品。有一次，丛书的责任编辑梁瑞霞跟老编辑李建新到我那儿聊天，征询对此套小品的意见。我就说，如果由我来编，我就不这么分类，而是要编出新意。因为20世纪90年代湖北的崇文书局出过一套历代小品精华，也是如此分类，且有十几本之多，影响很大，再如此编选难免会步人后尘。
我谈了我的想法，可以从以体裁分类改为以内容分类，同时切合现代人的需求；换言之，就是选古人所擅长的、现代人所缺乏的，相当于古代人的小资读本，比如古人的饮茶喝酒、琴棋书画、文玩器物、风土习俗之类。
梁编辑一听拍案叫好，顺势把这活儿派给我了，让我来主编后续的几辑。说实在话，这活儿不太好干。这类编选加注释加赏读的工作，文史作者不愿干，觉得体现不出自己的原创；学院派学者又容易写得干板、不太灵动，不受年轻人喜爱。编选古代小品，要翻阅很多古书，尤其是按我的分类，文章又遍布历代，翻阅两三本典籍中才能找到一两篇，按丛书的体例选90-100篇小品，起码得翻200本古书。而注释之类的工作又特别容易露怯，注浅了，相当于替人翻辞书，不如不住；注错了，就难免挨骂，显得自己水平低。唯有赏读这一块儿才能既结合原文，又阐发已意，算是有点价值的创作。
惹火烧身，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吃。但一想到这类选题没准儿能做出些新意，能够填补一下市场空缺，我就勉为其难地接下了这个工作，与梁编辑商定选题大纲，上报社里，没料想社里还很支持，才有了这两辑丛书。
⊙请你以主编身份，简要介绍一下这套书。给这套书写一段推荐语。
●目前我主编的这两辑总共有10本，第二辑5本是《佳茗似佳人：煎茶小品赏读》、《花间一壶酒：酌酒小品赏读》、《雅人有深致：清赏小品赏读》、《芳菲已满襟：草木小品赏读》、《绝代有佳人：女性小品赏读》，2015年已经出版；第三辑5本是《有味是清欢：美食小品赏读》、《风物正闲美：风土小品赏读》、《细听鬼唱诗：志怪小品赏读》、《此中有真意：寓言小品赏读》、《尽付笑谈中：幽默小品赏读》，各大网店刚刚上架。其中，美食小品是我自己编写的，我为古人对美食清趣的追求、对食物的豁达看法而感怀。
我觉得这两辑丛书中最有特色的是煎茶小品、酌酒小品、清赏小品、草木小品、美食小品、风土小品、志异小品这几种，最能体现古人的生活品位和审美趣味，而文笔最好的是王这么的《雅人有深致》，刘运来先生的封面设计也为丛书增色不少。对匆匆忙忙的现代人来说，这套书能起到荡涤污浊、清心明目的作用。
我为这套丛书写的推荐语是：“古人笔下，诸多清趣：可以品春韭秋菘、观世间芳菲，亦可享琴瑟之乐、赏四时风物。撷为小品，则烟霞满纸，充满人间情味。”
⊙作为主编，你选择作者的标准什么？实际执行起来难吗？选文的标准是什么？
●我找的这批作者，以70后、80后为主。选择他们，是因为他们最了解年轻人的所思所想，知道年轻人爱看什么，能够在古人和今人之间搭好桥梁。这批作者，有擅写文史随笔的，如王这么、张昊、林赶秋，有以写小说为主的，如于左、赵松，有大学年轻教师，如舒飞廉、庄蝶庵，有刚毕业的博士，如顾文豪。总之，他们读古书都能读出新的况味，能够别出机杼，写出新意。
当然，在选择作者的过程中，也有波折。我看好的作者，要么是时间冲突，要么是有课题计划，要么是对编选不太有兴趣，反复调整了好些人。好在最后定下的作者我都还比较满意，他们也都圆满地完成了写作计划，保证了丛书的质量。
至于选文的标准，按照丛书的分类，一是原文要有趣、好读，二是赏读要篇幅短小，每篇多为400-500字，长者不过千字，能够让人茶余饭后、车船劳顿间隙就能够读完一篇，进而有所得、有所悟。
⊙丛书名为闲雅小品，可以理解为要有闲情要够风雅么？现代人看这些古人小品，能学到什么？
●闲雅，是为人生的最高境界。“手倦抛书午梦长”，“又得浮生半日闲”，这都是古人生活中的情趣。相比起来，现代人的生活就过得太匆忙，来不及享受，来不及品味。流沙河先生说过，现代科技让人什么都更快，而有些事是快不得的，比如汽车快了就会奔向死亡，人类社会发展快了也会自取灭亡，等等。
我欣赏这样的境界，比如明人高濂的“四时幽赏”，说“谷雨前采茶旋焙，时激虎跑泉烹享，香清味冽，凉沁诗脾。每春当高卧山中，沉酣新茗一月”，“每于春中，笋抽正肥，就彼竹下，扫叶煨笋，至熟，刀截剥食，竹林清味，鲜美莫比”，“三月中旬，堤上桃柳新叶，黯黯成阴，浅翠娇青，笼烟惹湿。一望上下，碧云蔽空，寂寂撩人，绿侵衣袂”，这是多么雅致、闲适的生活。现代人为名利所困，为物质所累，汲汲于房子车子位子，哪有这种闲情逸致。
当然我也身处现代生活中，知道大家都不易，所以适当从世俗生活中抽离开来，自己培养一个爱好、营造一个闲雅的氛围，这就非常重要。我们不是慕古，而是要学他们的生活态度。这也算是给自己减压吧。
⊙我们说起小品文，总觉得是晚明文学，读完这套书，发现其实中国历代都不乏小品文的创作。方便谈一谈小品文的发展么？
●中国历代都不缺小品文，当然以晚明小品的成就最高，有徐渭、张岱、王思任、张大复、袁宏道、高濂、文震亨、屠隆、谭元春、李日华、刘侗、汤显祖等诸多大家，为我们留下了众多名篇。
其实，自先秦以来，小品文的历史就没断裂过，诸子百家擅长用寓言来表达自己的思想，这些寓言就是小品文；《论语》、《庄子》，拆开来看，也是一篇篇小品文。魏晋的《世说新语》，王羲之、陶渊明的书札，唐代白居易、韩愈、柳宗元的序跋杂著，皮日休、陆龟蒙的讽刺小品，宋代欧阳修、苏轼、陆游的笔记尺牍，都是优秀的小品文。及至明清，更是瓜瓞绵绵，明代上面说到了，清代的钱谦益、金圣叹、李渔、袁枚、郑燮、金农、廖燕等，都是写小品文的高手。只是我觉得，越往远古，作品就越天真自然；而越往后朝，则有些雕琢造作。
⊙鲁迅当年曾写有《小品文的危机》一文。今天，在你眼里，这危机是否已经解除？
●鲁迅所在的时代，正是激烈的时代。他感慨“珠玉扎成的盆景，五彩绘画的磁瓶”是富家的“小摆设”，而在“风沙扑面、狼虎成群的时候，谁还有这许多闲工夫，来赏玩琥珀扇坠，翡翠戒指呢”。所以，他反而推崇罗隐《谗书》、皮日休《皮子文薮》和陆龟蒙《笠泽丛书》中的小品文，认为他们“并没有忘记天下，几乎全部是抗争和愤激之谈”，称赞它们“正是一榻胡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芒”。这一点，他是针对那个时代，也是针对周作人、林语堂提倡“闲适”、“幽默”小品文而言的。
现在时代变了，我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斗争，而是为民众的生活增光添彩。好的小品文，能够愉悦身心、陶冶审美，是提高生活品质的具体行动，当然应该为之叫好。现在人们生活节奏快，也需要“闲适”、“幽默”来调节，需要各种类型的优秀小品文，自然不会有上面所说的危机。
⊙你觉得当代的小品文可以从古人的小品文吸取哪些营养？
●我觉得古人小品最主要的特点是篇幅短小、言之有物，很少空洞抒情，或扎起架势教训人，连欧阳修这样当过宰相的高官都能写出《醉翁亭记》、《六一居士传》这种天真烂漫的文字。当代小品文要学的，首先就是这个言之有物，而不要高蹈虚空，或自作深沉；其次，文字凝练，白话勿太水，要保持适当的语言密度。
⊙接下来这本书还会继续编下去么？还有哪些计划？
●由于这套丛书的市场反响还不错，出版社也很满意，所以他们鼓励我再编续集，并确定了家训小品、江湖小品、怀人小品、书香小品、禅语小品的选题。目前第四辑的写作已进入尾声，2016年底或2017年初能够问世。这20本小品出齐，整套丛书内容会更成系统，出版社也会做成礼盒装，使之成为读者喜闻乐见的一套丛书。当然，书越往后做，选题就越难，作者也越难找。俗语谓“见好就收”，第四辑编完后我就此收手了，以免做成烂尾工程。
接下来，对我自己来说，当然是读好书为第一要义，顺带写好我的书，如此而已。
（作者简介：曹亚瑟，江苏宜兴人，文化史研究者。著有《白开水集》《烟花春梦：中的爱与性》《小鲜集》《有味是清欢：美食小品赏读》等，主编“闲雅小品丛书”10种，合作编译《纸上的王冠：谁是下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等。）
闲雅小品第三辑已在当当网上市，请大家搜索书名。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可购买全套第三辑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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