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时期的艺术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英国摄影师马丁·帕尔(Martin Parr)的第一本摄影书《坏天气》,1982年。你讨厌坏天气,却无能为力。


文/孙琳琳(微信公众号:孤独与艺术)


2015年2月28日,也就是今天,记者柴静推出了雾霾调查《穹顶之下 同呼吸共命运》,讲述了她一年来奔走世界所想弄清楚的事:雾霾是什么?它从哪里来?我们怎么办?


中国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环境问题。快速工业化、对煤炭能源的依赖、汽车保有量爆增以及环保法规的不健全,导致了持续大规模的雾霾天气,覆盖1/4的国土面积,影响6亿人的生活。。


新加坡人也对“世界末日一样”的雾霾天闻之色变。《联合早报》甚至说,霾害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也牵扯多个邻国的关系。


作为人类最古老的自媒体,艺术家对此也有感应与表现当雾霾遮蔽了天空,艺术就不得不反映人与自然的危险关系。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易英认为:“人类在盲目追求现代工业文明的过程中,又在疯狂地破坏自然——艺术有责任反映这种关系的深刻转变。”(《油画风景的现实困境与可能性》)


表现雾霾的艺术最早可追溯到工业革命时期的欧洲,当时莫奈笔下瑰丽的雾霭,后来被科学家证明是空气中污染物的真实颜色;在浓雾笼罩下的洛杉矶,摄影爱好者找到了未被污染的诗意;而在当下中国,也有艺术家画出了工业风景的无限苍凉。


10年污染,100年治理,英国人终于让泰晤士河水变回清澈。总有一天中国人也会驱散雾霾,为雾霾而作的艺术,彼时可能会依然在流传。


“我们不能因为天晴了就忘记一切去‘快乐’地生活”


收藏家马未都说:“雾本有天然之美,亦有锦上添花之效。但雾的后面缀上一个霾,则听着悚然,也让人纠结。”对雾霾的恐惧和抗拒激发了艺术的表现,最多是行为艺术。因为行为艺术最直接,最容易表达不满。


有人身着太空服在咸阳街头表演“与世隔绝”,有人给杭州的黄宾虹雕像戴上口罩,还有西安美术学院的23名大学生志愿者,在大雁塔、小寨、钟楼将自己包裹在白色塑料布里,模拟在雾霾里咳嗽、气喘胸闷、呼吸困难的痛苦状态。


北京舞蹈团体infiniteartco发起了街头行为艺术“舞霾”,戴着口罩在798艺术区、东直门、三里屯和国贸跳舞。


街头行为艺术“舞霾”海报。(图/infiniteartco)


另一个并非行为艺术的身体表达来自北京当代芭蕾舞团,他们早在2009年就创作了现代舞《霾》,关注大气污染、经济危机和精神混沌的危机,放在今天的语境中刚好切题。在国外演出时,舞团有很多作品可供挑选,但《霾》是被选择最多的一部。舞团团长王媛媛说:“我们不能因为天晴了就忘记一切去‘快乐’地生活。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我们还是要思考生存状况。”


北京当代芭蕾舞团的现代舞《霾》。作品展现了当前环境的多重危机,表现人对“霾”的认知、感悟以及抗争。(图/由北京当代芭蕾舞团提供)


雾霾也给了摄影师新的表现空间,在灰蒙蒙的天色中,他们转换白平衡得到不同的色调,并且更多地使用黑白剪影。


艺术家曹斐创作了一部片名为《霾》的影片,在她的故事里,“北京那灰蒙蒙的天空,仿佛从电脑屏幕里制造出来的灰霾与厚雾”,让僵尸找到了家的感觉。


荷兰艺术家丹·罗斯格德也在北京实施了一项行为艺术。他宣布为北京量身定做了“雾霾吸尘器”,这个吸尘器的原理很简单,就是把铜线圈埋在地下,在其上空形成静电场,吸附空气中的雾霾微粒。罗斯格德透露,他已经与北京市相关部门签署协定,“雾霾吸尘器”2014年将亮相北京一座公园。


罗斯格德还表示,他计划把空气中的污染颗粒压缩成一枚戒指,不知道谁又愿意戴上这枚肮脏的枷锁?


一切皆可入画,雾霾亦如是


19世纪初欧洲进入工业社会时,庚斯博罗、特纳、康斯坦布尔同时逃入了田园诗般的风景。而在今天的中国,艺术家选择就在原地,将那些最不入画的工业场景纳入风景。


叶永青是当代艺术领域持续关注环境问题的艺术家,他密切关注大理的生态保护,作品中也时有烟囱和厂房出现,这可以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的重庆。


叶永青《离开和留驻在最后一块草地上的两个人》,纸上丙烯,51×36cm,1985年。(图/由叶永青工作室提供)


当时,川美所在的黄桷坪烟囱林立,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硫化物。叶永青画化工厂浓烟滚滚的大烟囱,画空气中悬浮的污染物,画苍蝇馆子和泥泞的小路,画繁忙的嘉陵江码头和火车站。在日常风景中,他注入了对环境的担忧,比如《离开和留驻在最后一块草地上的两个人》。


苏新平的“风景”是满目疮痍的废墟,一切都破败荒凉,只有烟囱不断冒出的浓烟最有活力。因为没有生命痕迹,看起来像是末日之后的场景。

苏新平《灰色14号》,布面油画,160×200cm,2012年。(图/由苏新平工作室提供)


最初创作“风景”时,苏新平的工作室就在北京的城乡结合部,每天,他穿越城市去城市边缘画画,画室的位置让他获得了同时审视城市和乡村的可能,城市吞噬乡村的过程成了他笔下的风景。


2012年之后,他创作的“灰色系列”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到雾霾的影响,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被彻底污染的城市。苏新平说,他创作这些风景画,主要想指涉中国即将来临的环境危机。


昏黄的浓雾刺得人鼻咽疼痛,雾中的伦敦却令莫奈心醉神迷


中国今天面临的环境问题,19世纪工业革命时期很多城市都曾经历过。


2013年12月,巴黎迎来了2007年以来最严重的空气污染,城市又笼罩在灰色的烟雨雾霾中。早在1877年,古斯塔夫·卡耶博特就在《雨天的巴黎》中描绘过类似的景象,那惨淡的天气和城市建筑、绅士淑女一道组成巴黎的风景。


卡耶博特《雨天的巴黎》,布面油画,212cm×276cm,1877年。法国奥赛博物馆藏。


也是在1877年,莫奈创作了不环保的杰作《圣拉扎尔火车站》。火车头喷出大量浓烟,翻滚冲上车站的玻璃屋顶,空气中弥漫着蓝色、紫色和橙色的烟雾,沉重的机车、笨重的铁屋架都笼罩其中。


左拉评价道:“你似乎可以听到蒸汽机火车在被火车站吞没时发出的轰鸣声;你也可以看到在巨大车库下翻滚的浓烟,这就是今日的绘画。”


火车站是工业革命时代的标志性建筑,莫奈迷醉地称之为“一番让人着迷的景象,一个梦幻的世界”,爱它甚至胜于自然风光。为了配合莫奈作画,西部铁路公司曾将开往鲁安的火车延迟到光线适宜的时候才发车,同时让火车司机专为画架前的莫奈排放蒸汽。于是那镶着淡紫色光晕的浓烟滚滚,通过画家之手被记录在案。


莫奈始终忠实于直接的视觉经验,他所迷恋的光影变化,在19世纪末重污染的伦敦都可以看到。当时的伦敦在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系列中是这样描述的:“1895年11月,浓密的黄色大雾笼罩着伦敦,从福尔摩斯位于贝克街办公室的窗户,很难看到对面建筑的轮廓。而他总是乘坐马车或火车出没在11月伦敦的大雾之中。”


如王尔德所言,惠斯勒笔下“泰晤士河上蓝金斑驳的夜曲”已经“渐变为灰色的谐奏”(《清晨印象》),是印象派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莫奈忠实记录了1898—1905年伦敦的雾霾。


昏黄的浓雾刺得人鼻咽疼痛,但是冬天黄色大雾中的伦敦却令住院的莫奈心醉神迷,画出了一系列色彩瑰丽的佳作,如《伦敦,印象》、《滑铁卢桥》、《议会大厦》等。在莫奈的画中,滑铁卢桥和新哥特式的议会大厦在雾中只剩剪影,天空是红、橙、蓝、紫各色交织。


莫奈《雾中的国会大厦,日落》,布面油画,81.3cm×92.5cm,1903年。美国华盛顿国家画廊藏。


英国伯明翰大学气象学家的研究表明,莫奈画中漫天的黄色大雾是高硫含量的煤燃烧后,烟尘和硫酸盐颗粒散布到空气中成为水蒸气的凝结核所致,煤焦油是黑褐色的,煤焦油中的苯胺和苯酚类化合物则形成了蓝色和红色。


莫奈喜爱的大雾最终成了杀人雾(killer fog)。1952年12月5日—9日,伦敦的烟囱向空中排放了1000吨烟尘颗粒、2000吨二氧化碳、140吨盐酸和14吨氟化合物。大雾弥漫到建筑物内部,萨德勒斯·威尔斯剧院内的观众甚至看不到演员的表演。全城交通瘫痪,数万人呼吸道感染,4000人死亡。之后,英国终于从迷雾中惊醒,开始治理污染,清洁空气。


现在,轮到我们了。



北京空气质量指数。数据更新时间:2015-02-28 14:00 (GMT+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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