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州知府张岳:净峰风骨,清正廉明

净峰风骨　清正廉明

——先贤张襄惠给后人的启示

　　张襄惠，名岳、字维乔、号净峰，明孝宗五年（1492）出生于惠安张坑一个仕官家庭，自幼好学，“慕古贤豪，志康天下”，明正德八年（1513）中解元，正德十二年中进士，从礼部行人司行人起，到官拜都察院右都御史，开府四镇，总督西南六省军务，四十多年的仕途生涯，文振三省，武肃九藩，为大明朝保得半壁江山。他的著作甚丰，启示后人，素有“八闽第一士子”“廉能第一”之美誉。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为官一任，清正廉明，不畏权贵，勤政爱民的精神风骨，启迪后人，具有历史和现实意义。

　　一、初生牛犊　刚正不阿

　　在福州乡试时，他的文章《岐沟富平之败何如策》，后来被时任吏部的惠安进士李恺评价为“下笔滚滚二千余言，劲气十足，如大将出师，万骑森列”，却因为书满纸背纸面，被一考官认为不合格而丢弃一边，幸有主考李如圭慧眼识珠，从遗弃中而一跃居第一。现西头村张岳家庙中仍保留着当年李如圭为张岳所立的解元牌，就是这个缘故。放榜后，按当时的规矩，举子们必须携带礼物拜见朝廷来的中官太监，可是历来鄙视宦官的张岳却两手空空，甚至连跪谢都不肯，只是举手作揖，气得中官太监责问：“今科解元难道是从琉球来的吗？”但是发怒也没用，张岳就是不买这些平时在宫中作威作福的太监的账，是他刚毅正直的性格使然。

　　礼部行人司是主持封赏、接待来宾，有点像现在的外交礼宾司。当权的正德皇帝人称“痟正德”，民间至今盛传“痟正德”游江南的故事。他十五岁做皇帝，是个大玩家；在内廷太监的唆使下，玩踢球、捉蟋蟀、赶兔子、逛，就是不理朝政，把大权交与宦官；甚至在宫外另建房舍，取名豹房，就像今人的红楼一样，召妓玩乐，荒淫无度。时江西宁王朱辰豪欲取而代之，就暗中勾结太监刘瑾，幸臣江彬唆使皇帝再次南巡。然后在江中截杀。皇帝不知是计，下令礼部草诏南巡。兵部郎中黄巩等联名上疏劝谏，被皇帝以抗旨为名，下令每人廷杖三十，在午门外罚跪五天，然后逮捕入狱。以后凡敢劝谏者，依样处置；一时风霾昼晦，朝中无人敢言。面对国家社稷的安危，张岳洞察其奸，认为南巡不但劳民伤财，；于是与一批正直的大臣们，冒死再次上疏劝谏。张岳呈上了《谏南巡疏》，力诉南巡十不可的理由，最后说“伏羲圣上，急收成命”，岂知皇帝恼羞成怒，下令把他们与先前入狱的大臣们再次廷杖，罚跪五天，当场就有十五人惨死杖下。张岳当时年纪尚轻，幸免于死，但留下了终身股疮的疾病；死罪虽免，活罪难逃，被降职为南京国子学正。

　　在今天的人们看来，张岳及明朝的这群大臣们居卑不避祸，去国不忘君，难免有历史的局限性，可说是愚忠行为；但他们不为一己之私，坚持信念，前赴后继，执着追求的人格情操，不就是当今所需要的吗？我们还可以从张岳的“宁为岩畔柏，不随秋叶扬”的诗句中体会到他为坚持真理，不苟且偷生的做人理念和傲人的风骨。

　　二、议大礼　正直无私

　　正德十六年(1521)皇帝咯血而死，由于他没有宠子，兴献王朱佑杬的儿子朱厚即皇帝位，这就是后来的嘉靖皇帝。

　　嘉靖即位之后，立诛江彬，大赦天下，张岳也得以官复原职。在此后的十多年内，张岳因为服丧居家，其间应泉州知府高越之邀，与史于光合编《泉州府志》，又应惠安知县莫尚简之邀，编纂《惠安县志》，厚民生、善风俗、兴政务的理念为后人历史研究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又在净峰上筑山心精舍，潜心读书其中，为今人留下了胜迹。嘉靖十年（1531），张岳复朝任礼部主客司郎中之职，也开始了从政历程中的第二次挫折。

　　嘉靖皇帝即位后的第六天，就要追封死去的父亲兴献王为帝，在这场王室亲法礼教的斗争中，持反对态度的杨廷和一派一百多人被下狱，而善于奉承拍马张璁，从礼部实习官一跃而成为首辅。张岳复任之初，正赶上皇帝要举办大型禘礼，即祭祀先皇。张璁一意阿谀奉承要把嘉靖的生身之父兴献王按一代皇帝来祭，这样势必产生世系混乱；如果坚持正统，嘉靖心有不甘，杨廷和等一百多人下狱就是前车之鉴，于是朝上掀起了一场议大礼的风波。张岳出自公心，提议设“皇初祖位”，张璁起初不以为然，没料到皇帝同意张岳的提议，因为这是一个各方面都可以接受的方案，。这下张璁慌了，想把张岳这位人才延揽为己用，于是派其外甥约请张岳，许其提拔为馆职，相当于翰林院，官阶直升两级。张岳视张璁为出卖灵魂的小人，决不趋炎附势，断然拒绝。这下恼了张璁，认为非友即敌，也就动用权利，把张岳逐出京城，任广西提学事，后改任江西提学，又嫌张岳没有答谢他，降为广东盐课提举，并吩咐分管的御史百般刁难。对于张璁的打击报复，张岳以“沉浮何足论”自慰慰人，泰然处之；本着对国家和人民负责的精神，处置，改革盐税征收办法，减轻小业者的负担，扶持“有引无业”的小民。我们不能不佩服张岳的胸襟和磊落。这些办法，即使放在当今社会，无疑是发展生产力的举措。

      位于合浦县廉州镇青云南路老县委大院内的原廉州府学宫，由时任廉州知府张岳主持建于明嘉靖十五年。

　　三、知廉州　勤政爱民

　　嘉靖十五年（1536），张岳接任广东廉州太守，在这里，他自幼“慕古贤豪，志康天下”的精神抱负得到实践和升华。

　　广东廉州府下辖钦州、合浦、灵山三县（今属广西），合浦是府城驻地，与今越南交界。相对于内地的繁荣，这是一个荒凉偏僻的地方，地瘠民穷，社会治安混乱，前任官员皆是应付了事，设法升迁。张岳却不这样看，地方偏僻，少了应酬，正是修身养性的地方；而以后的事实证明，这荒芜之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他即任于始，即下市井坊间，察民情，，确立了兴教化、重民生为政思路。

　　兴办教育，首重教化，是张岳所做的第一件事。为此，他带领当地的一批读书人选址动工，得当地士绅的广泛拥护和支持；开工不久，从海上飘来巨木数百支，当地以为是神明相助，劲气十足。落成后张岳常去察访，与师生座谈，甚至亲自讲课。为崇尚道德风化，弘扬孝道贞节，张岳还做了两件事。一是为孝子郑韺建祠，并书《郑孝子祠记》，大意是：为勒索钱财，郑韺的母亲被贼寇所掠；郑韺亲临贼寨换回母亲，而自己却被贼寇所杀害。再就是旌表张母王氏并作《赠旌表张母王氏贞节序》，其大意是：廉州卫武卫舍人张宝因公殉职，其妻王慧抚育遗子长大后子承父职，并于嘉靖十年在平定清远贼寇立功。其实，张岳之所以能这样做，也是爱自身宗世的影响，他的三世始张祖就是个孤鬼。

　　当地人不懂农耕，更不会戽水，使用水车灌溉农田，而这些张岳小时都做过，也就把宗乡的农业生产技术带到廉州。他组织兴修水利下令在合浦县东北沙江之上筑坝十五丈，截流灌溉，掀起了兴修水利的热潮。据《廉州府志》载，有八个陂塘为岳公所倡筑，“田畴之利开于公”是历史对张岳发展廉州农业生产的肯定，而张岳在一篇祈雨文中的“太守为民而来”，更是表达了张岳勤政爱民的心志。为减轻农民的负担，张岳还颁令“省禁令，减徭役，督民种田”等法规，从而促进廉州农业生产的发展。今天，我们或去广西的海口市，见一路溪流、田园井然有序，说不定有当年岳公的劳绩呢！

　　张岳在廉州的又一政绩禁止盗珠。合浦盛产珍珠，称为南珠，质地上乘；素有：东珠（日本产）不如西珠（欧洲产），西珠不如“南珠”之说，是朝廷的专利；然而当地人盗珠成性，官贪民盗，屡禁不止。为此，张岳使出了杀手锏，据《廉州张岳生祠》记：

　　嘉靖十七年（1538）岳公授任廉州知府，沿途访察民情，见有三三两两贩卖珍珠者。迎面而来的一位老者问道：“先生要买珠吗？”岳公答道：“珍珠要买，但数量要多，零星不买。”老者又道：“先生要买多少？”岳公道：“多多益善。”老者有问：“先生居何处？”岳公道：“我是从福建来的，是廉州知府的亲戚，住在府中，你可召集要卖珠者，一并全来，一切关系由我负担，明天为期，在梧州县前交易。”

　　第二天，岳公召令珍珠店铺东家，知县齐到，顷之间，卖珠者蜂拥而来。岳公即令差役四面看守，不准走漏一人，然后开堂提问店东“珍珠是国家所有，你等贩卖珍珠，从何而来？”店东不敢隐瞒，供认珍珠是县爷从府库取出，赢利均分。岳公道：“吴知县可有此事吗？”吴知县只好承认。岳公又问卖珠者：“你等珍珠从何而来？”中有老诚的承认从珍珠池盗取而来，岳公查明白最后批道：“吴知县窃珠库出售，坐地分赃，停职审查。你等珍珠以市价收买入库，既往不咎，从今日起四家循规蹈矩，安分守业，若再犯者，决不轻赦。”

　　此事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后来岳公离任之后，廉州的官员百姓缅怀岳公的政绩，就在城中建造一幢巍峨壮观的张岳公生祠，并刻碑以志。诗曰：廉州天下中郡，岳公风声不磨，庙祠高深画壁，风烟维续物华。以前鼠窃成俗，今朝诗礼传家，五马南来故迹，郡民医国丹砂。

　　话说珍珠，还应补叙一笔。岳公的家人跟随廉州多年，却不知珍珠为何物。岳公说好办，于是令人从府库中借出一观，随即入库。即便张岳清廉如此，朝中那些不满张岳的人，还是不相信张岳不取一珠，船到洛阳码头，派人检查；是一箱箱沉重之物，心中疑虑，开箱一看，众皆愕然，原来是一箱箱黑色的石头。六十年代以前的人或曾看过，这些石头叠加在惠安县城南门的张岳祠内，形象似人，取名立人，意为百年树人。现移居县政府大院内。

　　嘉靖十八年（1539），张岳被提升为浙江提学副使，次年又改任广东左参政，这是为什么呢？，朝廷陈兵边界，准备武力征讨。廉州与安南接壤，难免关系；张岳思及边人民群众的负担，主张诱降。一面练兵备战，一面驰书安南国王莫登庸，晓之利害得失。莫登庸得知张岳调往浙江，担心被杀，非张廉州不降。于是张岳又被调回广东，在今镇南关，亲自接受降书降表，亲手摘除象征莫登庸国王身份的皇冠。朝廷也第一次给张岳以奖赏。

　　四、批金减银　威武不能屈曲

　　嘉靖二十一年（1542），张岳授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抚治郧员地方，同年五月，以原职巡抚江西，。

　　这一年，江西先涝后旱，作物颗粒无收，人民苦不堪言。张岳一面上书朝廷，要求减免税赋和征粮；一面调集粮食，赈济灾民，甚至用自己的薪俸换成米粮分发给饥民。而朝中的权贵们却不顾百姓的死活，皇帝先是颁令给家在江西广信府的左相夏言建生人冢，要求每县出资一千两黄金供夏言使用。张岳一向爱民如子，“用百姓一钱，如针刺血”，对权贵们的胡作非为，极为愤慨，说“难道是要用金子做棺材吗？每县一百两够了。”大笔一挥，减掉十分之九。这个夏言，曾是张岳的同榜进士，又曾是张岳在礼部时的上司，现为当朝宰相，换作别人，巴结都还来不及。我们在佩服张岳的勇气和为民减负公心的同时，不能不为他的仕途捏把汗。不久，明朝史上有名权奸严嵩为相，皇帝又赐严嵩建府第延恩阁，仍由江西地方财政出资兴建，对江西人民来说，真是雪上加霜。对于江西分宜县的这位新任宰相，还有其子严世藩，一时权倾朝野，张岳非但没有考虑怎样去巴结讨好他，反而批示“只给千两金子”，令张岳的部下与严嵩爪牙们都十分惊讶，要求增拨，张岳却淡淡地说：“江西的百姓已经穷困到了极点了，宰相怎么可以大兴土木来危害家乡的父老呢？”严嵩一时语塞，只是暗地里恨之入骨，严世藩私下说：“走着瞧吧！”

，西南和东北相继沦陷，，朝廷接受兵部尚书毛伯温“张岳可南，汪迈达可北”的建言，授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的职务，总都西南六省军务。张岳大力推行清廉吏治，严禁下层送礼，规定“州县吏非宣勿进至入内不得手持一物”，《粤大记》评价为“饷无私入，自公始也”。期间，他文功武治，平柳州、抚湖广、剿贵州，建功无数，却屡遭严嵩父子的打击报复；功劳记在副将名下，虽班师却不得入朝履职。更为阴险毒辣的是严世藩勾结土司宣抚冉玄，指使叛苗许龙保，派人乔装打扮，伪造张岳印信，一路纵火打劫，劫持印江知县徐文柏，史称思州之变，嫁祸于张岳。严嵩大喜过望，欲捉拿张岳入狱；一时黑云密布，朋友们很为张岳担心。兵部尚书张经写信告诉张岳，说是批金忤左相，减银逆右相，性命早就攥在严嵩父子的手中，劝其向严嵩送礼。同为泉州人的丘养浩写信劝张岳，要他睁大眼睛，权衡得失，张岳回信“棱棱寒骨，死时惟少马革一张”坚持不肯。湖广巡按出资三千金给张岳，名为犒赏军队，实则要张岳向严嵩意思。张岳回话说道：“死即死耳，自古刀锯鼎镬，皆士君子致命遂志之所。”吩咐部下取三十金买具棺木，其余的尽交辰州府入库。执意不肯媚奸，铮铮铁骨，宁死不屈。后来真相大白，可是严嵩仍设计阻止张岳入朝，让他在西南戴罪立功。

　　嘉靖三十一年(1552)农历十二月廿四日，张岳终因积劳成疾，卒于沅州（今湖南芷江县）任所，巡官入内视殓，见其衣床褥席，尽皆支离破碎，不无感慨地说：“张总督居然检俭到如此程度啊！”沅州人民感念张岳军纪严明，真诚爱拥百姓，出丧时，迎哭不绝于声。《明通鉴》记：“岳卒于沅州，丧归，沅人迎哭者不绝，以叙功复右都御史，赠太子少保，谥襄惠”。

　　两年后，严嵩父子谋反，嘉靖才又想起为他出生入死，战功卓著的张岳，派员谕祭，墓葬东岭许山头，称敕营建，宏伟壮观，解放后列为省文物保护单位。令人痛心的是1966年，东岭公社造反派以为名，毁其墓园，炸开墓室，发动了对张岳墓的一场浩劫，其结果是除了铮铮铁骨烧而不化之外，惟有些少水银，还有岳公发结上的木质发簪，夫人墓室里的铜戒指一枚，其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以当年严嵩父子的阴险毒辣，犹不敢遂张岳棱棱寒骨马革裹尸之志，孰料四百年后却遭厄运。

　　古代人以立德、立功、立言为荣，张岳三立具备，遭受不公，是历史的悲哀。所幸其著作早在清朝已由纪晓岚收入《四库全书》，广泛流传于世。1996年福建省民政厅将张岳确定为福建历史文化名人，成立张岳学术研究会。近期，由福建省师范大学林海权教授点校的张岳著作《小山类稿》再版，一批有关张岳的专著面世，电视台、报刊经常刊登有关张岳研究的信息，势必产生积极效应，推动现代精神文明建设。

       来源：福建省纪委监察厅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