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妹纸眼中的尼泊尔匠人及小故事

发表于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我给R说近期打算回家一趟，R神情紧张的回我“This month ？” 最近他特别的忙。有一个顾客给了他35颗白水晶做吊坠。每一颗都是异形做起来很费时间。还有个顾客是个美国老头要做20根手链，每一根手链上需要用到至少5种不同的宝石。R有答应我做好我设计的跟先生的对戒，银作为底色 18金做点缀戴上它们回家。

Ramesh Dut Raj 尼泊尔人。因为老是记不住名字我叫他R。从事银匠工作21年。在我售出的一百多只首饰里有85%都是出自R之手。他用料真、用量足、做工细、且用心是我选择他的原因。 R的店开在泰米尔一个中国游客很不容易走到的偏僻地方，加之不会讲中文，偶尔光顾的中国游客到店也会因为沟通障碍而不能成交。与那些以 “高富帅白富美”称呼顾客中文讲得溜溜的机灵印度珠宝商相比，挺着大肚腩的R显得有些憨憨的。

R做首饰时，我就喜欢把他的宝石翻来覆去的看啊看。一起讨论切割、色泽、火彩以及价格。有时候发现他有特别好的宝石也会跟他买。比如那颗我取名「千面娇娃」的蓝托帕，因为切割的异常漂亮。买下做了一个三角鼎力的戒托。

R是一个很感性的男人。有一天我去他的店里，跟他说我已半年没归家。想妈妈，想亲手做一只手镯送给她。R眼眶里也噙满了泪水，一只大手拍拍我的肩一只手指着胸口说“妈妈在我们的心里，不要哭” 他放下手中的活，从旧旧的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笨重的金、银条。比划着用银量 R一锤敲下一小块银条。看似轻松的一锤在我自己接触的过程中才知道，其实好难。

款式或简或繁都离不开固定的步骤。在我们局限的英文交流中，我似懂非懂的揣摩R表述的意思。烧银时要慢慢挪动银条、放入水中冷却不能太快、修边时要改小锤轻轻敲、抛光时要用力尽管手指会有灼伤感也得忍着。

「尼泊尔与国内银的差别：无铑纯度高」

当我亲自完成了给妈妈做的手镯，看着手心躺着4个水泡，我突然明白之前问R“为什么银匠都是男人”的原因。因为从压银条开始它就是一件费体力的活，到后面每个步骤都有可能伤到自己的手，似乎都不是一个女孩子能够很轻松就能完成的事。做了一只手镯，我手臂抬不起来痛了三天！

在与R平时的聊天中，我听了很多有关他受伤的小插曲。我问R，会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很烦很苦闷的工作。 R思忖了一会，回我一句—又累又快乐，有时候也挺烦的。

第二次见R流泪是一次他萎靡不振的样子。我买来两瓶可乐，一包花生。 “怎么了这么不开心，来边吃边聊” R说“15年前我从早上6点工作到凌晨，每天如此。最近一两年，我懒惰了很多” “为什么呢”在我看来他每天都很认真，只是时间可能确实没有太长而已。 “我工作了21年。攒了21年的积蓄，去年才买了块很小的地。我还需要至少努力10年甚至更久才可能修得起自己的房子。而现在，我们一家四口一直租房子” 说这段话时R没有看着我而是将头侧向一边，抹了下眼泪。那一霎那，他是脆弱的，我理解他也心疼他。

在尼泊尔做珠宝生意的老板，80%是印度人。他们做生意活套也很会说话。而尼泊尔人不同，相比之下他们更呆板，不会“满足顾客讲价占了便宜”的销售技巧。说多少就是多少，很难还价，或者还价的空间很小。这一点我发现自己也是的，不议价不会讲顾客想听的好话，即使检讨也死性不改。

在尼泊尔，本地人开珠宝店的很少。更多的只是一个银匠师傅的身份。给印度珠宝商做东西，拿很便宜的手工费。这也是尼泊尔与印度人的另一个区别—印度人对金钱的欲望和中国人很相似，会为了做好中国游客的买卖而努力学说中国话。而大多数尼泊尔人则不会。但凡中文好的尼泊尔人生意都不差。跑题一下哈，印度人和尼泊尔人相互不喜欢。我在印度人手里买原石，要听印度人说“尼泊尔是乡巴佬是二百五” 我在尼泊尔匠人手里做首饰，要听尼泊尔人说“印度人很坏，会卖你假东西，他们只知道钱” 我的反应都是哦哦两声。

「熟悉我的盆友一定猜到这颗戒指的主人了」

R，是成百上千的尼泊尔银匠师傅的写照。很有心，也很用心，生活却牵强。我给妈妈做手镯那天，R说“有一天，你要回中国了，也给我做个东西吧，留作纪念” 虽然停留尼泊尔的时间长度计划是两年。一想到分别时相视泪眼的情景，就不想这一天到来。我看着R的眼睛，无比真诚的回答一句“我们一定会再见，在中国”

R说过他喜欢中国，很希望能够带着妻小一起去看看中国的大城市。而现实是可能R只能自己一个人来，因为往返三千多的机票对于他来说不是小开支。当你有机会来尼泊尔，看过了街铺琳琅满目的珠宝店，听够了珠宝老板的各种营销套路，不防走进小巷子里。你会发现，真正的手艺人都隐藏在三五平方简陋的小房间。他们个个手掌长满厚厚的茧子，衣服上留下手作时与材料碰撞出的零星，不善言谈却真的能够打动你—那份专注。

附部分定做款首饰图各位浅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