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双手让破碎之物重现涅槃之美,成为中国金缮第一人
生活中，总有一些破碎
让人猝不及防，比如
喜欢了十多年的耀州盏
戴了半辈子的玉手镯
一朝不小心成了碎瓦片
面对残缺
你会选择将其束之高阁
成为难以化解的遗憾
还是会选择丢掉换新呢
真羡慕能有这么个人
可以不做这样的选择
仅凭双手，修复残缺的美
在无锡，就有这么一位
能让残破的器物涅槃重生的
金缮修缮师——邓彬
邓彬原本是学习版画的
研究生毕业后
在江南大学担任版画教师
但他为人们所熟知
是因为微博名“石为云根”
如果你有关注他的微博
就会发现他微博所发的内容
大多与金缮有关
金缮，是源自日本的一种
传统瓷器修复工艺
将瓷器碎片用天然大漆粘合
表面再敷以金粉或金箔
使器物上有缺陷的部分被突出
但并不突兀，甚至
还会为原先的器物增色不少
金缮的出现源自于
日本文化中对残缺的崇拜
表达了面对不完美时的态度
是坦然接受，精心修缮
而非试图掩盖
不仅如此，金缮技术也可用于
玉器、竹器、象牙等器物的修复
邓彬是中国第一个
并且是通过自学掌握这门手艺的人
因此，也被称作中国金缮第一人
从2013年到现在
在十几年的时间里
邓彬已经修复过大约有
两千五六百件的器物
为什么会选择学习这样一门
冷淡到几乎无人问津的手工艺呢
因为痴迷于传统文化
在做金缮之前
邓彬已经做了7年的古家具修复
正是在那个时候
他接触到了漆艺
邓彬说：“当时因为喜欢古代家具，所以经常上一个论坛，看到有朋友贴出一个国外博物馆的资料，是一个龙泉窑的花瓶，但它实际上是用金缮修缮过的。裂了好几块，所以它有金色的线，还有一些块面。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东西叫金缮。后来知道它跟漆艺有关以后，就特别想学这个工艺。”
但是，学习金缮并不像
学习其他工艺那样
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
在这项工艺中潜藏着一种
很可能就夺去生命的巨大危险
—— 大漆过敏
金缮修复所用的原料天然大漆
是人工割取的漆树汁液
极易引起皮肤过敏
就是老师傅们常说的被大漆"咬了"
轻则红肿痒，重则有生命危险
而要做漆就没有不被"咬"的
大漆过敏不一定非要皮肤接触
呼吸、毛孔都可以是过敏源通道
邓彬的父亲就曾有过这种经历
然而，对于过敏的恐惧
终究还是被好奇心打败了
尽管邓彬也曾因为大漆过敏，导致双臂乃至浑身红肿脱皮，直到现在还不能痊愈。但是，他认定 “最终还是觉得这条路是必定要蹚过去的。”于是，会咬人的大漆，在邓彬手里变得越来越听话。
每一次的碎裂都是无法复制的
碰不到两只破损相似的器物
以及不畏传统技艺章法的自由摸索
是金缮修复工艺最大的吸引力
邓彬的作品
往往也不执著于金缮本身
而是将自己的十八班武艺全都用进去
目的就是修美修好
他说：日本会在手艺的
精致上下极大的工夫
而中国则是
文化观念很精致
做的时候就很松弛
因此他自己在做的过程中
会努力地修正这一点
比如下面这只断成四截的手镯
是邓彬答应帮助一个学生修复的
因为手镯是外婆送的
而学生就去法国留学了
她想把手镯修好，带到法国去
如果按照金缮修复的基本做法
只要用大漆黏合两个断面
再加以描金或贴金就够了
但是考虑到它的牢固度
邓彬选择用桑蚕丝
在断裂处进行了缠绕
这样一来，修补的痕迹
就被扩大成了很宽的一段
这个部位如果全部贴金
就会失掉玉镯原有的雅致
而且显得有些"土豪"
于是，他将大面积的金
替换成了朱砂，再加以描金
既避免了玉镯变金镯的尴尬
红色增添的喜气又契合了玉镯断裂
是会令主人健康平安的说法
使物主心安
就这样，在邓彬的手下
破碎的玉镯呈现了新的圆满与吉祥
邓彬在修缮上有着很清醒的认识
他的手法具有很强的随意性
能够跟器物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当然，也并不是每次修缮都能如此顺利
这些大大小小的14块残片
是宋代耀州窑的一件刻花三足瓶
整器价值至少要100万
仅在上海博物馆有一件留存
这是邓彬要修复的一批高古瓷之一
也是邓彬修复器物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
碎裂严重对邓彬来讲已经不是问题
但如何使修补出来的部分
与器物能更好地融合
他还没有找到最完美的方案
因此，补完缺口之后
他迟迟没能进行接下来的工作
只好闷闷地去了苏州东山
他说：“在我静不下来的时候，就特别想到苏州，这里特别安静。我的很多灵感是从中国传统艺术中激发而来的，好比墙上面的线条，因为墙依山而建，所以它不是平均对待的，线条之间是有变化的。尤其特别陡的部分，特别生动有意思，是活泼的有生机的。金缮的修复也是这样。在修复上，如果我介入越多的话，留下的遗憾也会越多。”
做瓷器这种事情，尤其是金缮
它本身是很耀眼很夺目的东西
但是你本身要能去克制这种绚丽
让它不能太突出
心里要没火气
才能更趋近理想状态
邓彬给自己的定位
并不是一个传统的手艺人
不管之前是修复旧家具
还是现在修复瓷器
都是他当做研究或者学习
古代器物的一种手段
他就是喜欢，以兴趣做着玩
并没有把它当做事业去做
所以他从来没有去日本学习过
一步一步全靠自己摸索研究
金缮只是他在玩的过程
中间的一个玩法而已
根本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喜欢
甚至还有喜欢的朋友
依照邓彬修复的器物
画出了对应的有趣的插画
现在，全国有越来越多的人
委托邓彬进行各种器物的修复
他修缮的工作已经排期到两个月之后了
只能牺牲更多的休息时间来做这件事
他觉得自己像是开了一个器物医院
送来的“伤残人员”
他都会尽最大可能将它们修缮好
每一个破碎，都藏着一段往事
每一个老物件的背后
都有着先辈们的情趣和智慧
这也是让邓彬着迷的地方
用最贵重的物质修补残缺
用最慎重的态度面对破裂
用最隆重的仪式去接纳生命中的不完美
金缮不仅在物理意义上
重新修复了一件瓷器
也在美学意义上诠释了“无常之美”
假如生活中的诸般不美好
皆可以温柔相待
亦能别开生面
将残损之物用心修复
重拾破碎而不失尊严
抚平伤痛更有新欣喜
于是，念旧的人
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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