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 张永海:艺术如果不想成为一种无足轻重的附庸和玩物,就必须以艺术的方式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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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

   张  ZHANG

  永 YONG

 海 HAI

磨练与突围

真实就是生活，但真实又绝不意味着对写生对象的机械模拟，

而是在尊重客观对象前提下的创造。

撰文：林公翔   摄影：张树光

女儿要出书，扉页需要作者介绍，为求新颖别致，我请求永海为采薇画一幅水墨肖像。永海欣然应允。那天在他宽敞的画室，伴着轻柔如水的音乐，女儿采薇站在他的画案前，永海端详了一会儿，便进入了创作状态。只见永海一会儿用中锋勾勒脸部轮廓和五官，一会儿用侧锋表现头发，一会儿用朱磦晕染嘴唇和鼻翼，很短的时间内，一幅形神兼备，生动立体的少女肖像便在永海的笔下悄然诞生。他沉思了一会儿，又提笔在画上题写：林采薇小朋友好文学，有大家气质，颖悟甚佳，其行笔敏感细腻，想象力丰富，前程不可量也。壬辰季春，长天楼主张永海写生并题。当然，这是勉励的话，但我想，由永海这样的名家为采薇画肖像定为她的处女作增色不少。为了留下比较选择的余地，永海又接连画了两幅，其中一幅还是默写。

我之所以开篇写这个故事，是想说明永海的水墨人物写生具有极深厚的功力。

在福建的水墨人物画界，张永海绝对可以说是一位领军人物。他的水墨人物画独辟蹊径，极具个人面貌。他在水墨人物画创作上的一个重要特征正是体现了中国当代画坛巨匠蒋兆和所主张的“传神写心”。他的作品既保持着中国画传统的笔墨韵味，又擅长运用西画的光影效果塑造人物形象，作品构图严谨大气，画面明朗清爽，笔墨娴熟自如。他从不做笔墨游戏，而是在深刻地认识人，分析人，研究人的基础上去捕捉人的外形特征和刻画人的内心世界，不仅在意境创造和笔墨技术处理上精心独到，还十分注重作品的丰富内涵和精神高度。“传神写心”，就是善于在创作中从人的内心深处去大胆挖掘，善于捕捉人物内心世界的微妙变化；“传神写心”，就是善于在创作中不唯对象之形，而是表现对象之心，对象之内质，对象之神韵；“传神写心”，就是善于在创作中调动个人的十八般武艺，充分体现画家个人的审美理想和审美追求。在《张永海水墨人物画写生解析》一书中，永海写道：“写意人物画是中国传统绘画中一个特有的画种，她虽历经千年却长盛不衰，在不断发展中与 山水画，花鸟画等共同构建出具有东方神韵的独特的绘画艺术体系，并涌现出许多优秀的写意人物画大家，他们以独特的造型和娴熟的笔墨技法创造出不少既富美感又深具内涵的作品。永海认为，写意人物画发展到今天，已呈现出多元化的格局，笔墨当随时代，历史的发展对写意人物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何在当代语境下诠释写意人物画成为一个新的命题。张永海的作品之所以耐读耐看，在于他非凡的功力，而这非凡的功力后面，是他十年磨一剑的努力使然。

在《锦绣海西——福建省当代美术（晋京）大展》中，张永海创作的那幅广受好评的巨幅水墨人物画作品《林祥谦》就是深刻体现中国画“传神写心”美学原则的个人代表作之一。在这幅作品中，作为画面焦点的林祥谦面部表情刻画得栩栩如生，充分体现了林祥谦“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的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那敌人手中寒光闪闪的大刀，那无数咄咄逼人的上膛的枪支，那张牙舞爪的狰狞的对手，让人似乎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悲壮的气息。接近黑灰的调子笼罩着整个画面，给人的视觉以强烈的感受，仿佛将观者带回那血与火的年代。在这幅作品里，林祥谦面部精谨的造型笔法通过与颈肩的微妙衔接与灵动的衣衫相呼应，显著增强了笔墨的丰富性，与主人公的性格相吻合，彰显了一个时代的表情和精神坐标。风格即人，从这幅作品的艺术和精神走向，让我们看到了一位在共性与个性，写实性与写意性，传统性与现代性之间有着理性思考和辩证把握的艺术家对艺术的深刻认识和突围。

在中国国家画院为庆祝建院三十周年而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大型美术展览中，永海的作品《出场》赫然入选并在大型画册《东方既白——中国国家画院建院三十周年作品集》中亮相。《出场》场面生动，构图饱满，描绘了一个京剧各角齐齐出场的特别瞬间，鼓乐齐鸣，唱念坐打，其中居于画面正中间坐在太师椅上穿肚兜的男孩神情自若，似乎有一种呼风唤雨的气度。而男孩后面的众多人物，有的凝眉举目，有的动作奔放，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托腮沉思，活脱脱一幅表现京剧美妙场景的众生相。众所周知，这是一个规格极高的展览，参展的艺术家代表了中国当代最具实力的艺术群体，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最强阵容，堪称当下最强的国家美术团队。展览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包括中厅在内的八个厅内同时举行。包括中国国家画院国画作品展、中国国家画院油画作品展、中国国家画院版画作品展、中国国家画院书法篆刻展、中国国家画院雕塑作品展、中国国家画院公共艺术作品展、中国国家画院院史展，共计八项大展。，。由此可见张永海的实力。

而永海为福建重大历史题材美术作品展特别创作的《林则徐》则别开生面，画面气势恢宏壮观，生动再现了虎门销烟的历史一刻。位于画面中心位置的林则徐怒目圆睁，大义凛然，一箱箱鸦片在升腾的白色烟雾中被销毁。更重要的是，在这幅作品中，张永海对主题的意象把握，贯穿了他对这一历史事件的深度理解，是他整个构思过程的结晶，与他诸如笔墨线条技法的设想构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在永海看来，历史题材主题创作是用艺术为历史留下视觉的记忆，而非借助历史题材表达自我观念的一般意义上的绘画创作。本着对历史负责的态度，他在创作过程中总是处于亢奋状态，将精神投射到历史的语境之中，极力寻求这个时代的表情和这个事件之间有机的链接，力图表现当代人对历史事件的独特思考。

在我看来，张永海的水墨人物画，无论是重大历史题材作品，还是日常生活题材作品，都具有迷人的魅力，这种魅力体现为他笔下的人物形象总是浑厚丰满，逼真传神，既富有穿透历史的厚重感，同时又富于时代气息。在他的《张永海水墨人物画写生解析》一书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多姿多彩的当代人物的生动传神的刻划：这里既有扎着一对羊角辫的小姑娘，也有饱经风霜的吸烟的老农；这里既有风华正茂的男女大学生，也有轻抚折扇，头扎红花的少妇；这里既有面目慈祥的居委会主任大妈，也有脸上布满皱纹的买水果的老大娘；这里既有捧一本小书在夏日浓荫下阅读的年轻夫妻，也有身在异乡却守望家园的农民工。。。。永海对当代人物有一种特殊的迷恋，他喜欢直面这些生活中有血有肉的人物落墨时那种真实的感觉，他画的都是他自己的学生，朋友和生活中遇到的活生生的人，因而他的作品总是让人感觉亲切，让人耳目一新。真实就是生活，但真实又绝不意味着对写生对象的机械模拟，而是在尊重客观对象前提下的创造。写生，既要追求真实，又少不了概括与提炼。在永海看来，真实与概括是艺术相互依存的两个方面。他认为严谨的写实造型是水墨人物写生的基础，但不是全部，严谨的写实造型如果不表现客观对象的神韵，易流入呆板，而呆板是水墨人物写生的大忌。因此，永海特别注重速写，通过速写获得素材，以“速写性”加强作品的生动性。关注普罗大众的生活，说明他具有人文情怀，而具有人文情怀的作品，个人风格便随之形成。

在我看来，张永海的水墨写意人物画，无论是用线还是用墨，都独出机杼，仿佛每一线条，每一墨色或墨块都是神来之笔。在永海的笔下，没有华而不实的笔墨，但却张弛有度，一气呵成；没有张扬火气的线条，但却典雅内敛，富有弹性。他善于运用行笔中的皱，擦，勾，染，点，泼等技法，在干湿浓淡中展现丰富多彩的笔墨情趣。同时，善于通过控制用笔的轻重，缓急，提按，顿挫等使笔痕墨迹自然地交融渗透在人物形象之中。他的画简练中求丰富，沉稳中求生动，力避浮躁，不随波逐流。既重视写实造型的严谨，又重视笔墨语言的精湛。水墨写意人物画是一个高端画种，难度很大，不是一般人所能创作的。画一两张好的水墨写意人物画相对比较容易，但难能可贵的是，张永海的写意人物画作品几乎每一张都很耐看，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从中可以见到他非凡的功力。可以说，这完全是张永海数十年磨练，不断突围的结果，从而使自己的笔墨日益精进。

中国人物画传统的精髓在于传神。南齐谢赫提出的“六法”原来主要是针对人物画的品评标准。“六法”重视形似（应物象形，随类赋彩），更重视传神（气韵生动）。从东晋顾恺之的传神论到清代丁皋的《写真秘诀》，都把传神作为人物画的重心。特别应该指出的是张永海的传统吉祥人物画，这些为广大百姓耳熟能详，心领神会的吉祥题材作品是永海的另一番审美天地。他在《风俗。风情。风韵》一文中曾经这样写道：在传统绘画领域中，民俗风情画深得百姓的喜爱，从古到今兴盛不衰，影响广泛。她来源于几千年文明的积淀，来源于社会结构和文化结构所形成的集体审美意识。永海特别喜欢这些脍炙人口，具有民俗特征的人物画。永海早年曾在民间老艺人林培基先生的指导下习画，先生擅长人物画，兼及花鸟，书法，特别是先生循循善诱，耳濡目染，永海每有所得。在先生的指导下，永海很早就开始接触古典人物画，及至上了大学，开始接受学院式的训练，但永海仍然对古典民俗人物画情有独钟。直到今日，永海身为美术学院副院长，对古典风情人物画依旧思之念之。他的传统吉祥人物画，可以说是一枝绽放，独步画坛。不久前在三坊七巷展出的由福建师大美术学院、福建省美术家协会、福建省中国人物画艺委会联合主办的《张永海水墨人物精品画展》，观者着实领略了张永海与众不同的笔墨以及娴熟的技法，天真的情趣。在这些作品中，无论是《米颠拜石图》《羲之观鹅图》《和合二仙》，还是《郊原奔马》《羞色》《山中小憩》；也无论是《庄周梦蝶》《三羊开泰》《读书悟道图》，还是《两小无猜》《牧牛青山上》《对话》等，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其鲜明的艺术个性，其丰富的作品语言和富有弹性的表现力，彰显了永海吉祥水墨人物画的魅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张永海的吉祥水墨人物画体现了中国传统文人画的优雅气质，去除了程式化的语言，其人物的造型已和笔墨、色彩融汇为一个不可割裂的整体，在淋漓的笔墨映衬之下，其写意性更加突显。

磨练与突围，需要独立而深刻的思想，需要超越一般的个性。艺术如果不想成为一种无足轻重的附庸和玩物，就必须以艺术的方式对人，人生和社会作出自己的回答，张永海的水墨写意人物画尊重传统，但又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超越传统，以坚实的绘画基本功力坚守着以传统为本，借鉴兼容的创作立场，既谙传统绘画精髓，又有对当代艺术的精深理解与研究。磨练与突围，思想与个性，张永海的水墨写意人物画实践无疑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资借鉴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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